去岁秋闱,乡中来了几个衣着富贵的郎君,摇着金丝扇招摇过市,寻了间客栈,一住便是半月。
那时唐则雪还是个贡生,端着笔墨纸砚路过客栈时,无意间听到了他们在说话。
便是一些“千金两”、“十贯钱”、“代笔”之类,他因家贫,在那做些替人抄抄书册话本的活计,没当回事。
可有一天那话头落在他身上,那金光闪闪的郎君指着他道:“喂,你也是参加考试的吗?”
唐则雪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顿了顿,“我瞧你着字写得挺好……旁边这些画,是用来卖的吗?”
唐则雪前些日子刚刚给母亲抓了药,又因买乡试的笔墨,此时拮据,一听便连忙点头,什么都答了,果然见那富贵郎君豪气地买下了他所有的书画,便是一些练习之作,也照收不误。
因这郎君买的多,他下意识记住了他的长相,还有他身后那位羸弱的弟弟,眉间有一道疤。
后来张榜,他日日勤学,不舍昼夜,果然名列前茅。
辞别母亲入京赶考,又遇到了那两位郎君,见其架势,也似上京考试,他便大胆问了两人名姓,欲结交一番。
那眉间有疤的郎君说,他叫陈流芳。
再后来他会试一塌糊涂,殿试险些落榜,幸得受一位曾经赏识他的大人恩惠,做了个穷乡僻壤的县令,而这新科探花,正是那陈流芳。
说实话,陈流芳长得不甚美观,圣上怎么指了他为探花,唐则雪心里也曾议论过。
他虽消沉一时,但总归做了进士,如今谋得一处小职,便收拾包袱上任了。
可就在前段时间他入京办事,偶然间听起陈流芳与人交谈,对面人说:
“我曾读陈大人这句‘源静则流清,本固则丰茂’豁然开朗,与承之那篇角度虽不同,可都是至臻之理呀!”
陈流芳也谦虚,“大人谬赞,只是些许感悟罢了。”
唐则雪站在柱后,全身的血冻成冰凌,那分明是他殿试上所写!怎会成了陈流芳的文论!
陈流芳显然是看到了他,朝他深深一笑。
回到旅栈,他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想着白日听闻,第二天正心烦意乱地准备离京,却见一群禁卫军围了上来,直指他是前些日子曲江大案的嫌犯。
后来将他押到大理寺,明为审问,实则严刑拷打了一番,手段之狠,逼得他差点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可学子遇袭与他何干!科举舞弊何人来管!
他昏迷之中听得清明,那姓陈的举人换了他的试卷,会试殿试榜榜有名!而此事参与者竟不止姓陈的一人,被换卷的倒霉蛋也不止他一个!
参与舞弊案者多为达官显贵的后生,在秋闱时便下乡专门寻那些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仿其字迹,贿赂考官,上通下达,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遇袭数人,其中有人查出端倪,凶手本欲灭口,却不知与世家郎君曲水流觞撞在一起,兰亭者众,曲江被围得水泄不通,便只能草草刺袭了事。
而这些此刻都要他唐则雪一人担下。
说他利欲熏心,说他遑论人命,说他一只孔雀妄想换卷当凤凰。
唐则雪竟寻了机会逃了出去,一路寻到监察御史的住处,将翻找到的证据交与了他。
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