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今天怎么想起喝酒来了?&rdo;妻子有些纳闷地问到。
梁梦一学着电视里的广告词说道:&ldo;想吃就吃,想喝就喝。&rdo;
说罢就自斟自饮起来。一瓶啤酒下肚之后,他感觉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就又启了第二瓶。
吃完了饭,梁梦一就到卫生间里咕噜咕噜地刷牙漱口,刷拉刷拉地刮胡子,哗啦哗啦地洗脸。回卧室穿好衣服,趁妻子不注意的时候,从衣柜里一个衣服包的底下摸出一个装得鼓溜溜的牛皮纸信封揣在衣兜里。那信封里面装的是五千块钱,是他白天准备好之后藏在那里的。然后就穿鞋准备下楼。
妻子见他今天行为有些诡秘,就随口问道:&ldo;你要干什么去呀?&rdo;
梁梦一只随便地说了一句&ldo;出去溜达溜达。&rdo;
说罢,关上房门,就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傍晚时分,闪耀了一天的太阳,仿佛消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与热情,像一只赤炭的圆盘似的悬于西天边上,再也放射不出一点耀眼的光芒;靛青色的天空中凝固着宁静、疲惫、无精打采等各种情绪;晚归的人们,心中涌动着倦鸟归巢般的渴望与眷念。
一踏上去往顾局长家的路上,一连串的问号又在头脑中跳动起来:他能不能收下这个钱呢?他能不能帮这个忙呢?
在梁梦一的印象当中,顾局长是个比较清正廉洁的领导干部。当初他刚毕业的时候,被人事部门分配到一个企业,专业不对口。后来听说他现在工作的这个单位专业对口,又是机关,挺好的,就备了五百块钱的礼,通过别人引荐,找到了顾局长。
现在看,五百块钱有点太少了,但在十多年前,一个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块钱,五百块钱也算拿得出手了。可顾局长说什么也没收。并且说:&ldo;工作调转的事要由领导班子研究决定,来不上也别有什么怨言;能来上呢,也是工作需要,也是班子成员集体研究决定的,不要感谢我。要说报答的话,来了以后,把工作做好,那就是最好的报答了。&rdo;
一席话说得梁梦一感动不已,时隔多年还记忆犹新。那以后的几年当中,单位里又陆陆续续地进了不少人。每调进一个人,有些人就会在背地里议论道:&ldo;这说不定又给&lso;一把&rso;送了多少钱呢,不然能进来吗?&rdo;每当听到这种议论的时候,梁梦一就在心里为顾局长感到冤枉,认为这些人说话没有根据,主观臆断,不负责任。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梁梦一还会现身说法,辩驳几句。这当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此一时彼一时。十多年前的社会风气还不像现在这样糟糕。在一个腐败比较严重的社会里,多数的贪官污吏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就会使得少数清官不再甘受清贫。于是你贪我也贪,能贪谁不贪,形成恶性循环。
除却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之外,顾局长自身的情况也和以前不同了。他今年差不多也有五十六七岁了。领导干部到了这个年龄,就像女人到了更年期一样,整个心理状态都变了。眼看着就要退居二线了,有许多原来是很好的领导,到了这个时候,一看再不捞点,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于是也就&ldo;不捞白不捞,白捞谁不捞&rdo;了,弄得晚节不保。另一个客观情况是,顾局长家中正是用钱的时候。他有两个儿子,老大是军人,在部队干了七八年,提了干,去年刚在省城安了家,光买房就花了二十多万。老二学习挺好,考上一所大学,正读大三,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哪年都得七八千块钱。老伴是印刷厂的退休工人,身体不大好,一年光吃药就得好几千块。厂子连工资都开不全,药费更不能报销,都得自己兜里出。全家这么大的花销,光靠工资显然是不能维持的。
那么,现在的顾局长到底是清官还是贪官呢?
此时,梁梦一倒宁愿他是贪官而不是清官。因为现在的人们都认这个理儿,若想办事就得花钱。那种既能把事办成,又不用花钱的好事,在现今的社会是再难找到了。所以,人们想办事倒愿意找贪官,而不愿找清官。贪官有贪官的好处,贪官爱财,见钱眼开。同时贪官也有贪官的做人准则‐‐就像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强盗有强盗的逻辑一样‐‐那就是收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家办事,不想办或者估计办不成的事,也不能拿人家的钱。那种既拿人家钱,又不给人家办事的人是极少有的。一句话,办事是得好处的前提,得好处是办事的动因。为了能心安理得地得到好处,就得千方百计地把事情给办成。当然,在办事的过程当中肯定是要操点心的,有时或许还会多多少少地有点违规甚至是违法的地方,但有得就可能有失。要想得到好处,免不了就要操点心,甚至还要冒点险。而那种清官,为图得洁身自好,怕拿了人家的钱坏了自己的名声,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越雷池一步,落得省心太平。既是这样,那谁还用他干什么呢!
梁梦一是个面子矮,脸皮儿薄的人。他最不愿意求别人什么,偶有不得已而求人的时候,还没等开口呢,心里早就开始打起鼓来,怕被人拒绝,面子上过不去。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梁梦一不同于以往了。他肚子里装着两瓶啤酒,兜里揣着五千块钱,胆子就大了,底气也足了。
还有一点是让他感觉很自信的,他认为自己选择的时间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