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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印尼民间哲学有曰：&ldo;河里的青蛙，是从哪里来？&rdo;

搞不懂这个，迟早会把江山断送掉。

这方面最好的教材，莫如本朝朱老皇帝的作为。张居正建议万历读一读朱老皇帝自己写的《皇陵碑》。这是一篇歌谣体的自传，是明朝人忆苦思甜的最佳读本。万历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对张老师说：&ldo;先生给的《皇陵碑》，朕览之数遍，不胜感痛！&rdo;

张居正便启发他说：&ldo;自古以来的圣人，没有一个像咱们圣祖吃那么多苦的。那时候他四处盲流，甚至到了无以糊口的地步。老爷子、老太太去世，竟然买不起棺材。这是上天要圣祖拯救苍生，才让他如此备尝艰辛的。圣祖自淮右起义，动机就是为了救民啊！登了大宝以后，他把所有缴获来的珍奇异宝都毁掉，穿的依然是旧衣服。三十年克勤克俭如一日，到了成仙的那一年，还要召集农村基层的老农与&ldo;粮长&rdo;，问他们民间疾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只有以&lso;天心&rso;为自己的心，才能创造宏图大业，传到皇上您这儿。&rdo;

万历心服口服：&ldo;朕不敢不效仿祖宗，全赖先生辅导。&rdo;

张居正又拿隆庆做比照。他说，先帝喜欢做新袍子，穿一次就扔。&ldo;所费甚巨，皆取之于民。皇上能节约一件，则民间就会有数十人能穿上像样的衣服。皇上如果随便做一件豪华衣服，民间就会有数十人为之受冻。您不能不念及于此。&rdo;

这个说法，虽然是对自己的老爹有非议，万历还是&ldo;深以为然&rdo;。

万历完全为张居正的博大精深所折服，对张居正执弟子礼，毕恭毕敬。张居正偶尔肚子疼，万历也要亲手调一碗辣汤奉上。张居正患病在家，万历就会马上派太医院御医前去诊断，又亲自包了一包药，派太监送去，守着张居正服下然后回来复命。

万历后期曾任大学士的于慎行回忆说：&ldo;盛暑讲课时，皇上要先站到张相公站的地方，试一试温度凉热。冬天讲课时，皇上要给张相公在地上铺一块毯子，怕相公的腿着凉。&rdo;

君臣若此，同心谋国，实为古今所未有！

这一和谐关系，基本贯穿整个&ldo;万历新政&rdo;时期。从这个时候看，万历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ldo;中兴之主&rdo;。至于张居正死后，万历突然恩断义绝、而且完全背弃了早期努力的原因在哪里？倒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朱东润先生强调张居正对万历的教育失之过苛，造成了小孩子的逆反心理。而黄仁宇先生则以为，是万历在张居正死后发现了张并不是道德完人，由于失望而心生怨恨。这两种说法，影响甚广，几成定论。

说起张居正的身后事，现在人人都在嚼这两块馍。

但我个人认为，这两种说法都夸大了心理感受的作用。倒是韦庆远先生在这方面的观点更接近事实。他认为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万历在大婚以后（万历六年）道德大滑坡，与张居正的期望形成尖锐矛盾。二是，成年之后的万历，在由谁来掌握最高权力的问题上与张居正发生了冲突。

这个说法，才有可能是问题的实质。这里暂且按下不说。

如果万历后来没有受身边无赖宦官的影响，而是一直求上进。那么，张居正&ldo;致君尧舜上&rdo;的理想很可能就得以实现。

那么，晚明的历史，将因此而截然不同。

可惜。历史的走向，往往是越走越糟。这就是中国哲学的&ldo;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rdo;定律，没什么道理可讲。期盼百年，场场落空！也许生为明朝人，这本身就是个大不幸。

张居正在隆庆末年需要摆平的第二件事，是处理好与李贵妃的关系。

李贵妃起自民间，从小生活在京郊宛平，父亲李清是个泥瓦匠，十分热爱劳动。一直到隆庆二年，李贵妃封了皇妃，老人家才收起了瓦刀灰桶（闺女有话了：你还缺那俩钱儿吗？）。嘉、隆两帝的没出息，让她深感痛心，所以决心把孩子培养成合格帝王。

万历读书有时侯偷懒，她就喝令罚跪。且下令不许30岁以下的宫女在小皇帝身边伺候，以免坏小子过早做&ldo;坏事&rdo;。每次讲课完毕，她都要令万历把内容复述一遍，&ldo;以验其记否&rdo;。每逢上朝，到了五更时她就走进万历寝室，喊一声：&ldo;帝起！&rdo;然后让宫女扶起小皇帝，亲手打水给小家伙洗脸，再把他扶上小轿送走。

‐‐身为&ldo;九五之尊&rdo;的皇帝，被老妈如此的管教与约束，据说是史上罕有。

任命张居正为首辅主持朝政，就是出于她的决断。张居正的严谨内敛，也恰好符合李贵妃心目中的&ldo;帝师&rdo;标准。

张居正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目前皇权的最核心部分，就控制在这个27岁的单身女人手里。小皇帝，不过是她授权的二级管理者。

中国哲学讲究&ldo;擒贼先擒王&rdo;，张居正在协调与皇权的关系上，就牢牢地擒住了这个王。

出身微寒与孤儿寡母的境遇，使得李贵妃的心理极其敏感，生怕宫内外有人瞧不起她。张居正便适时为她解除了后顾之忧。

在张居正执政之初，恰好遇到两宫尊号的问题。按照大明祖制，新皇帝出炉后，先帝正室还在的，皇后要被尊为太后。新皇帝的生母如果是妃子，就只能尊为皇太妃，等级上要低了许多。到了弘治朝（孝宗），皇帝生母也可以称太后了，但只能是&ldo;秃头太后&rdo;，&ldo;太后&rdo;两字前面不能加徽号。而嫡母太后的前面，则尊加两个字的徽号，以示等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