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相由心生,并非虚言,秦石已大概知晓了此人内心的变化。
他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碧鸥道人。
过了许久,这碧鸥道人忽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次一合,指间五色奇光再现,一瞬间便绚丽到了极点,随即便是一敛,消失无踪。
碧鸥道人双手一摊,掌中尽是五色粉末,那仅余的一点‘百化丹母’也已消失无踪。
秦石忽然抚掌笑道:“好,好,好,恭喜道友心境修养又有进境。”
碧鸥道人睁开眼,面上轻松,身上的淡雅出尘之意又显了出来,口中道:“此物便是剩下的残余,也有剧毒,不能随便撒了,再贻害这里草木虫兽。”
他随手取出一只玉瓶,将这些五色粉末收了进去,取出三颗丹药,投入瓶中,又将瓶口仔细封好,收了起来。
他施施然做完这一切,这才对着秦石长长一揖,道:“谢道友送我机缘,指点迷津。”
秦石微笑道:“道友自为,与我何干?”
碧鸥道人也微笑道:“我之前在‘万松谷’中,虽已毁掉此物,却也是因为存了我得不到,也不让他人得到的心思。但就这一点心意,也不坚定,还幻想带着此物走脱。至于刚才见了道友,心中认为有道友相逼,已无希望,这才将这心意坚定了。
回想我的遭遇,至于落至如今的地步,都是纠缠于此物所致,此物实在害人,已是我的心障。
道友明明有力夺得此物,却不抢夺,任由我将此物毁去。我以道友所言所行为鉴,才得以破开心中执迷,寻回往日的心境。若无道友出现,我哪得如此?故此,道友虽未有一言直接指点我,却是让我勘破心障的机缘,当得碧鸥一礼。”
秦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碧鸥道人道:“道友初次上我林溪派,我本该在派内‘飞霞浦’畔,苍松之下,一唔道友。只可惜‘林溪派’自今日起已不存于炎洲,‘飞霞浦’内之水,已尽成毒源,已不能招待道友。不过此地山野,罕有人至,却也有幽溪白石,青木藤萝,我便以此相待道友。”
秦石点头道:“心中有景,处处皆是胜景,道友好心境。”
碧鸥道人道:“秦道友剑法神妙,来自‘清宁剑派’,还是‘莲元剑宗’?”
秦石道:“都不是,我只是一介散修。”
碧鸥道人微觉诧异,道:“哦?原来秦道友不是二十七派中人么?以我看来,秦道友这等人物,就算二十七派也不是都能有的。”
秦石笑了笑,道:“在我看来,碧鸥道友又何尝不是如此?道友修的乃是道门正宗功法,又修到了这等地步。二十七派之外,既能有碧鸥道友这等人物,如何就不能有我这样一个散修?”
碧鸥道人不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道:“道友之前说,只是来寻我问些风土地理,修道见闻,不知道友想知道些什么?”
秦石道:“‘三生石’道友听说过么?”
碧鸥道人摇头道:“从未听过。”
秦石也不多说,道:“既然如此,只要涉及炎洲风土地理、修道见闻,坊市奇地等等,均要向道友请教。”
碧鸥道人心中更觉惊异,看了秦石一眼,却也不多问,手中现出两支玉简,道:“一支玉简中,乃是一副炎洲地域图,载了些坊市、奇地所在之处。另有一支玉简中,载的乃是一份炎洲见闻风物,对道友应该有用。”
秦石将这两支玉简接了过来,也不多看,道:“多谢道友。另有一事,今日在万松谷中,所遇那两个合魄修士,一人战力颇为强大,另一人看来长于毒物,道友可知是他们是什么人?”
碧鸥道人道:“我平日深居简出,其实不识得他们,这一次他们利用我一个弟子,寻上门来,入了我林溪派内,便是为了要那‘百化丹母’。那大头修士还好,只说要将我擒了回去做苦力。那用毒的修士,一进来就将我林溪派内变成毒域,我四个弟子皆化为脓水,尸骨不存,若不是我有‘百化丹母’在手,仅凭我修为,只怕也难以抗衡他们。”
秦石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碧鸥道人道:“秦道友,我给你的地域图中,有一处地方,叫做‘紫芝崖’,乃是我发现那‘百化丹母’之处,我已清楚注明。那处地方,极为隐秘,颇有玄妙。道友也算因我,惹了那两人,这两人修为不凡,背后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在,说不定便还要给道友惹来麻烦。若有一日,道友有难之时,可去‘紫芝崖’所在寻我,当可避得一时。”
秦石看了碧鸥道人一眼,笑了笑,道声告辞,转身便走。
碧鸥道人忽然道:“秦道友,你之前还曾说过,此来是为了看一看我是何等样人物,又是何意?”
秦石踏着如茵的青草,边走边道淡淡道:“那使毒之人,想要伤我,我便伤了他,当时道友能够脱身,并非我首要之意。但道友既然走脱了,便与我有关。我从不无谓救人,定要前来看一看道友到底是何等样人,若是所救非人,便一剑斩杀了。”
碧鸥道人之前还与秦石侃侃而谈,已形如好友,此刻听得秦石这一番话,说得平淡,心头不由一震,脸色微微变了变。秦石也不回头,霎时去远了。碧鸥道人呆立一会,才轻轻吁出一口气,脸上渐渐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