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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第1页)

又是一阵刺痛。目眦里不停滴滴答答落下黏稠液体,染湿了整片左脸颊,甚至有些淌进了耳壳里……是因为太痛了才会落下男儿泪吗?唉,这狼狈样跟他向来的严肃形象大相迳庭……花漾威胁完一干子医护人员,跑回到他身边。「你……你一直在流血……」花漾蹙著眉头,将他手上那条被鲜血染透的手帕抽出来,继续塞给他乾净的棉布止血。「原来是血呀……」难怪黏得他都快睁不开眼了。「等等,你拿什么盖在我眼上。」一股有别於方才手帕的乳臭,这会换成了淡淡的清香。花漾很明显脸色一红。「吸收力超强的夜安型……」虽然这玩意儿是正常女人的必需品,但每次一提及它,女人的口气就会变得很尴尬,尤其是在男人面前……「夜安型?什么?」没用过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卫生棉……」「让我的血流乾好了——」他情愿死,也不要在眼睛上贴著一块卫生棉。为了让他别心生排斥,花漾小心翼翼地替卫生棉换个方法解释,「卫生棉很乾净的,你把它想成纱布加棉花就不会这么排斥它了,它本来也有机会变成棉花棒,只是因为运气不太好,所以才被分到了卫生棉生产线上,不要因为它的名称而排挤它……」他想,以後他会连棉花棒一块排挤……终於,一位白衣天使推著车过来,先替简品惇处理伤处,贴在眼上的夜安型如他所愿地换成了乾净纱布。「还很痛吗?护士小姐,你轻一点好不好!很痛耶!」问句之前是吴侬软语的小绵羊,问句之後是狂吠中的大野狼。被「处置中」的简品惇大气也没吭一声,反倒是她这个旁观者呼天抢地在叫疼。「有本事打群架,就有本事挨疼。」白衣天使表情镇定,检查简品惇眼睛上的伤口时也没有任何害怕鲜血直冒的恐惧。「情况有些严重,马上安排手术室。」花漾一惊,「会不会瞎掉?他会不会瞎掉?!」「那把扁钻划过他眼珠子,你说会不会瞎掉?」白衣天使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答得模棱两可,但专业的技术已经替伤患将周遭的污血清理乾净。「那怎么办……」花漾慌了手脚。「可以推进去了。」白衣天使指著简品惇,另外两名护士则是动作俐落地将病床推进手术室,然後红灯亮起,白衣天使则对花漾说:「你,跟我来办挂号。」走了两三步,发现她没跟上来,白衣天使又折回花漾身旁,拍拍哭得满脸粉妆塌垮的董蔻脸庞,「别哭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万福了,昨天送来一个摔车的飒车族,脑壳削掉一大半,比起手术室里的他还惨百倍。」要比惨,天外有人呀。「他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扁钻划伤……」「那你就是罪魁祸首。」被白衣天使直言指控罪名,花漾愣得扎实,更加自责沮丧,刺猬般的发梢也垂头丧气地塌垮在颊边,只差没找个垃圾筒旁的角落去窝。白衣天使自知自己向来说话嘴毒,好好一句安慰话说到後来总会荒腔走板,不只一回告诫自己收敛收敛,但老是恶习难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要补救脱了口的话很难,但聊胜於无。花漾擤擤鼻,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用了简品惇原先捂眼的手帕,也跟著沾了满鼻子的血,摸遍了口袋找不到一张卫生纸,後来还是白衣天使递给她一块酒精棉花解了她的尴尬。「没关系,你只是实话实说……」花漾一边擦鼻一边继续说,一瞧见棉花不过随手一抹就整块染成了血红,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内疚掉泪。「我是罪魁祸首,我如果不尖叫,他就不会回头,他如果没回头就不会看到那臭家伙掏出扁钻扑向我,他如果没看到这幕就不会冲过来想阻止人,他如果没冲过来就不会被扁钻误伤,他如果没被扁钻误伤——」那时,当他回头一瞧见她的危险,几乎是反射性地冲入扁钻的攻击范围内,用他的身体替她挡去每一次的惊险,她只能缩头藏尾地揪著他背後的衬衫布料,感觉他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和她的手掌,并且在她不小心脚下踉跄後,害他同时分心,被对手偷袭成功。大量的鲜血吓坏了她,更吓到了那名原来只准备拿扁钻吓唬人的少年,唯一没有太大反应的人反倒是简品惇,最有资格嚷痛的嘴却只喃喃低怨著——他不想当英雄,真的。「他如果没被扁钻误伤,那支扁钻还是会见血,划伤你这张漂亮的脸蛋,然後,在这边自责捶胸的人换成了他。」白衣天使接话。脸上表情还是很酷,下颚微微一努,落向手术室方向,「相信我,他会宁愿现在在手术室的人,是他。」「可是他看起来很不甘愿……」「谁会甘愿被扁钻划伤眼,而且光用看的就觉得很痛。」只要稍有偏差,那支扁钻会穿脑的耶!今天要是受伤的人换成了她,她也不会摆出太好看的脸色。「烦恼归烦恼,挂号还是要办,边走边哭吧。」白衣天使又往柜台走。「为什么我觉得你安慰人的话一点也没有效果?」花漾停在原地。白衣天使耸肩,「我说话向来如此。」反正她每次的安慰很少有人听得出来,她也不在意了。「不过……让人听得出来,你努力想安慰人。」花漾小跑步跟上了她,正巧瞧见白衣天使首次露出笑,让那张在深夜值班时略带疲惫的清秀脸庞转为柔和,但没多做什么回应。胡乱填完了白衣天使交给她的资料卡,上头的空白处多过她填满的位置——因为资料卡上有太多病患的基本资料,对她而言根本也是个谜。花漾又窝回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了好几个钟头,连远方清晨的太阳都在林立的大楼间探出了头,「手术中」的红灯还是没熄。她的身上还沾有他的血迹,一点一点的红色都是触目惊心。精神很疲累,但是一想起手术室里的他还在奋斗;一看见衣服上的血,她的眼睑却怎么也不愿闭上休息。隐约,流行歌曲的手机铃声缓缓飘出,但因为不是花漾听惯的铃声,起初她没留意,只觉得吵,直到五分钟过後,她暗骂了几句「好吵,谁的手机呀?干嘛不接?」的低吠,怔了怔,手术室外的走道上,左算右算不过只有她花大小姐和垃圾筒一只,她不认为垃圾筒里会有支手机在哀号,那——花漾这才发现手机声音出自於她手上那套染血的男性西装外套,慌乱地在左边口袋摸出了简品惇的手机。手术室外墙上大大的红色标语「手术室外禁用手机。以防磁波干扰医学仪器,危及病患生命安全,敬请合作」在刚刚与她相望两个钟头以上,想记不住教诲也真难,花漾像作贼似地捂住手机铃声,一路冲到了楼梯间——途中手机铃声断了两次,也又重新响起,可见手机另一端找人找的急。稍稍瞟了冷光萤幕上的来电显示——蕴蕴。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且是关系菲浅的女孩子,他才会在电话簿里打上这么恶心的昵称,不过她实在是无法想像简品惇那类型的男人会用这么亲昵的小名称呼人,可见来电的女人身分地位绝对不同於一般人。花漾盯著萤幕胡思乱想了好些会。简品惇一夜未归,有人来查勤关心也是理所当然,他和她不一样,她就算是哪天在家里嗝屁,恐怕过了十天也不会有人发觉她的失踪——学校跷课跷惯了,老师不会多拨精神来理会她这个坏学生,同一层大楼的住户又老死不相往来,连点头打招呼也没有过,说朋友嘛,也只有在享乐花钱时才会想到她,这么看来……她实在是个独行侠,很孤单的独行侠,唉。自怨自艾没用,还是先看看是哪个马子的夺命连环call吧。「喂?」花漾替简品惇接了手机,手机另一端反倒被她这陌生女声给吓到,不等花漾自我介绍,手机另一端疑困又甜美的女嗓先道:「对不起,我打错了。」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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