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6世纪末到20世纪未,中国文人中一直有这样一种倾向:为了保护文化遗产的完整,防止西方的渗透,拒绝参阅除中国书籍以外的其它任何国家的著作。这种纯传统主义是以忠于中国价值观念为掩护的。而当他们不敢否认&ot;科学&ot;的优越性时,他们便回避问题的实质,自以为真理在握:&ot;汉朝时没人会测算天体间的相互位置,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的朝代经历长达4个世纪的繁荣。用不完美的天文学要比用夷人的天文学体面。&ot;在文化革命期间,有人声称:&ot;宁要社会主义火车的误点,也不要资本主义火车的准点。&ot;中国人这种只靠自己的偏见犹如一条红线一直贯串到毛去世为止。&ot;四人帮&ot;--人数应该还要多一些--在10年里对从贝多芬到安东尼奥尼这些&ot;资产阶级秩序&ot;的同谋所带来的西方影响进行了批判。
当然,在这几个世纪里,有一批文人设法把中国的传统与西方的发明结合起来,但他们始终是少数。乾隆是他们中的一员吗?我们所掌握的材料说明情况正相反。他后来就英国人送礼所写的这首诗就证明了这一点。
视如常却心嘉笃,
不贵异听物诩精。
怀远薄来而厚往,
衷深保泰以持盈。
然而,为什么乾隆后来二次观看这些陈列的礼品呢?为什么在这8、9两个月期间他对这些礼品给予了超出礼仪的重视呢?为什么皇帝为马戛尔尼访华一事异乎寻常地写了那么多谕旨,似乎在那年它成为乾隆的头等大事呢?这里的真相具有两重性:公开蔑视,内心欣羡。
英国人嘲笑那些靠中国人的天真而发迹的&ot;主张蒙昧主义的天主教徒&ot;。但实际情况并不那么简单。英国人确实是他们那个世纪的人,他们以为启蒙时期的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并以此自命不凡。他们没有学会相对地看问题。他们低估了一种历史悠久的文化所具有的不可动摇的力量。
不过,西方人之间是不互相揭短的。所以,虽然使团蔑视传教士,谴责他们的无知,但在中国人面前则缄口不言。皇帝可以继续以为他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天文学家,并为此洋洋得意:&ot;今贡使见天朝亦有通晓天文地理修理钟表之人在旁帮同装设,不能自矜独得之秘。其从前夸大语言想已逐渐收敛。&ot;
第二十四章 您有统治国家的科学吗?
(1793年8月22日-28日)
很快,&ot;从王公到平民百姓&ot;,所有的中国人都参观了礼品展。前来参观的络绎不绝。&ot;所有文人以及所有没陪同皇帝去热河的官员都蜂拥来到圆明园&ot;。他们和两个世纪前利玛窦遇见的中国人一样,惊奇地发现地球仪上的中国是如此之小,以致怀疑这些&ot;红毛人&ot;有意把中国缩小了。他们看了很反感,便很快就转身走开了。
天文学家把这种反应看作是幼稚:&ot;他们像小孩似的,很容易满足,但同样也很容易厌倦。&ot;的确,从那以后,许多旅行家,甚至一些中国人都谈到中国人的&ot;孩子气&ot;。鲁迅认为:&ot;政府像对待孩子似地对待大人。&ot;他们之所以像孩子,难道不正是因为他们社会的指挥系统强迫他们停留在儿童状态吗?这同盆景的栽培者强迫树木不长大,小女孩的脚被裹脚布缠得永远娇小不是一样吗?
弑父
弗洛伊德也许会同意丁维提的观点,认为中国人不会长大成人。如果一个孩子只能&ot;杀&ot;了亲生父亲才能成人,那么在忠孝作为必须遵守的集体品行和礼仪的情况下怎么&ot;杀&ot;父呢?这种对皇帝和祖辈的崇拜共同构成一种尽善尽美的父权主义。毛几乎没有减弱人们对祖辈的孝道,但增强了对皇帝的忠诚。直到今天,这种双重崇拜仍构成所有中国人共同信奉的宗教。毛使中国人都犯了一种与他们的排外主义以及拒绝新鲜事物混成一体的精神幼稚症。&ot;正如德日进神父所说的那样,&ot;中国人口众多,由于惰性和讲究实际的缘故,本能地敌视外国人。这些外国人来华向中国人建议变革,而中国人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ot;。禁止自己做任何可能使祖先不快的事,这就等于拒绝新事物。
皇帝的3个孙子每天来看展览,他们的到来使示范表演中断。其中一个有一块镶有首饰的英国搭扣怀表(伦敦卡明制造),这块表已有好几年不走了。经过使团一名工匠的清洗后,这块表马上又走了。另一名皇孙讲话盛气凌人:&ot;英国人一定是为他们的科学知识十分自豪才摆出那些机器的。&ot;英国人和中国人双方各自坚定地认为自己优越,相互傲慢地嘲讽对方。这两个都自认为是世界且最强大的民族,本该因此而相互钦佩,可实际上远非如此……而这种钦佩之情正是马戛尔尼以为他所可以指望的。
只要生下来就行
巴罗还是一条巨大的文化鸿沟的见证人,它把英国贵族和天朝官僚分隔开来。
在礼品中有3卷英国贵族精英的画像。皇帝让人在每幅画像下用汉文与满文写上人名。干是,如何译音这个老问题又产生了,它使中国书法家感到为难:ducdearlborough便写成了杜克马博罗、英国人听了哈哈大笑。
巴罗向中国人介绍每个人的爵位。当他介绍到贝德福德公爵的肖像--画家雷诺兹画的一个孩子--时,巴罗称&ot;ta-g&ot;,&ot;大人&ot;,中国人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以为巴罗是指小孩的父亲,想象不到小孩会被称为&ot;大人&ot;。巴罗努力解释说,一个英国贵族院议员的儿子要成为议员,他只要生下来,又死了父亲就行了。&ot;他们由衷地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听说在我国只要生下来就成了议员,而在他们国家里,需要苦读许多年才能当上最低级别的官员。&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