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过后,必然是一次大朝会,但女皇自开始享乐以来也不是很重视了,只有在祭祀之时才会极为隆重,不仅要求武氏和李氏亲族都要参加,就是在京六品以下官员也要到场观礼。
朝会在日上三竿之时才开始,女皇盛装高坐于御座之上,俯视群臣,自有一股威严,让整个大殿笼罩在了一片肃穆当中。
殿中监喊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本奏!”左肃政台监察御史董茂出班奏道。
女皇便点头,殿中监问道:“所奏何来?”
董茂躬身一拜,便说道:“自有夏启以来,凡国之延续,必有其后人继承。树木干枯是因根腐,溪流断绝是因泉眼没有疏通,大周朝要根繁叶茂,必应后继有人,大周朝要如江河一般永不枯竭,则必有人疏通阻塞。观当今大周朝,令臣担忧,令天下百姓担忧,令忠于我大周朝的赤忱之臣担忧。微臣位卑职小,但臣却敢言,臣恳请陛下,请立魏王殿下为皇储!臣肯请陛下立魏王殿下为皇储!”
随即,董茂跪伏于地,叩首不止!
“臣请立魏王殿下为皇储!”
顿时,朝堂之内,凡理学之士,都跪了下来,那些与魏王交好的臣僚也跪了下来。
武柲愣愣得看着董茂,这个第一届清新书院毕业的十八进士之一,他有些无奈。但心中记住了这个人。他没有要求理学生这么做,但此刻他却不得不站出来,按照他的思路。这样的场面要发生,至少应该在契丹平叛之后了。
女皇眯着眼睛,从百官臣僚的脸上一一扫过,即使眼神不好,她看不真切,但竟然有大半的官员肯请,这让她有一种被逼宫的感觉。但董茂之言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正是如今大周朝的现状。她没有理由责备这样一个臣子。
女皇正要发问,却见魏王武柲躬身道:“圣上,皇储之位,臣不敢设想。董茂之言指出我大周弊端。但皇储之尊,圣上自有决断。臣身为亲王,但更是大周的臣子,大周无论何时,臣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柲又接着说道:“大周是否繁荣昌盛,是否绵延千载,需要我辈之人抛头颅洒热血,方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为我等子孙后代营造出一个和平而友爱的国家。如今大周虽暂时没有北方和西方的威胁。但是谁能保证,十年之后,吐蕃不能打进长安。谁能保证回纥诸族渡过黄河寇掠洛阳?更何况,诸官可曾知道,在安西四镇之旁,便是昭武九国。而昭武九国之旁,便是十分强大的阿拉伯帝国,他们的哈里发已经攻占了遥远的埃及。而与强大的拜占庭帝国对抗,他们的兵力有数百万之众。他们的弓箭和长矛一样能够刺穿我们的铠甲!身为臣子,我等不应该局限于契丹,不应该局限于新罗和倭国,还有如同野狼一般的吐蕃。而你们不应该以身为中原人而高傲,如果你高傲,那么本王让你见识见识广州海港的千帆过影,泉州港的珍奇异宝。如果你不信,那么你是否愿意花上一年的时间,去大食国看看,看看你们从史书中看到的大食国是什么样子……”
武柲有些激动,而且越来越激动。
看着在丹墀之下激昂讲述的武柲,以及他所描绘的世界,女皇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矫健而雄壮的身躯,他侃侃而谈,把百官所有的心神都吸引住了。以至于,这个朝堂,仿佛成为了魏王武柲的独角戏。
武柲给百官描绘了一个世界的大格局,给了百官一个几乎全新的世界认知,在他们渺小而狭隘的思想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这让他们向往而警惕,他们震惊于魏王的博学,也震惊于魏王殿下的鸿鹄之志,但更多的则是一份警惕,魏王这是要做什么?
自古中原之国,总有一种上天之下,我为地之中心的优越感,自有隋唐以来,这种思想无不放大,包容而含蓄,海纳百川一般,但这些东西,这些所有的虚荣,都是建立在对外的军事战争的绝对胜利和强大的自信心上的。
中原之外,皆为蛮夷!
而武柲所言,中原之外,竟然不止一个中心,这让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顿时有些不屑,但摄于魏王的威严,还有这朝堂的严肃,憋在了心中。
武柲说完了世界,便说到了海洋。
“海洋,神秘莫测,它吸纳百川,包容百川,一望无际的海洋,让我们有一种“望洋兴叹”之感,但海洋给我了我们机会,因为我们可以到达那些陆地到不了的地方,可以从那些地方获得生存的资源,获得新的物种,说不定还能发现新的粮食。所以,臣肯请陛下,设置市舶司,管理船务,让海洋贸易成为我大周的赋税来源之一!”
说罢,武柲躬身一拜。
女皇顿时一愣,也从魏王所描述的世界中惊醒过来,原来这孩子是要引出这么一个事情。于是便问道:“诸位爱卿,魏王之见以为如何?”
姚元崇见殿下已经提出,本来由姚元崇等人上疏奏请设置市舶司,此时也只能附议了。
于是姚元崇出班奏道:“圣上,如今广州、泉州两地的港口十分繁荣,但颇为混乱,港口小帮小派林立,往往为争夺一点蝇头小利,便打得头破血流,扰乱当地治安,设置市舶司,可以统一管理,也是当地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