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瞟向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唔,今天的天气好好噢——」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偶尔,也要收起正义感一下下。「警察先——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水准,你凭什么动手打人,轮得到你充什么英雄呀?!有什么不满你叫叶子蔻自己站出来讲,只会玩装可怜扮无辜这招,找个打手来教训自己的爸爸,我就不相信她敢告她爸!」女太上皇像只落败的狗,只敢远远地吠。「蔻子的确不敢,但是我敢。」「你、你有什么资格?!」「我会在六个月内成为她的丈夫,而你们对我妻子造成的伤害,我不会轻易让你们了事。你们应该不知道,家庭暴力中伤害是属于告诉乃论之罪,六个月内都可以对你们提出告诉,我会好好把握这半年的机会。」就算到时叶子蔻不告他们,他也绝对不会再放任他们!「你——」「我给过你们机会,要你们别伤害她,你们决定吃硬不吃软,我会成全你们。」天下虽无不是的父母,但犯了错,仍是要自负后果。之后,唐若谷不再与叶家夫妇多说一句话,让警方将他们带回警局做笔录,他漠然看着,无法同情,因为叶子蔻还躺在床上,她受的罪,绝对是他们不能弥补的。唐虚怀带着镇定剂急急赶过来,远远目送警车离开,而他的弟弟还好端端站在原地,表示他没有因为殴人而被捕……他松了口气,「还好,我以为你不会诉诸法律,而是会亲手教训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是很想,但是如果蔻子知道了,她会把我和她的父亲画上等号。我可以冲动妄为,痛快发泄一时的怒气,而她,会怕我。」这不是他所乐见的结果,他希望能成为她信赖的对象,而非担心他会变成另一个施暴者。他知道,她情愿看他文文弱弱,扛着玫瑰花陪她喝喝茶就好。如果这是她的愿望,那么他就给她那样的「唐若谷」。唐虚怀搭着唐若谷的肩,手指拨弄着他的长鬈发,「看来,她比这药剂还好用。」「你知道,我只会对我心爱的女人毫无抵抗力。」前有他母亲,后有叶子蔻,他都愿意为了她们而变得「无害」。「无法违逆,对吧?」「死心塌地。」「恭喜你了,弟。」唐虚怀想凑近他,给个代表喜悦的吻,但唐若谷却将长指竖立在自己的唇前,挡住他的嘴。「除她之外,谁都不能碰。」「我是哥哥,给个特权嘛,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唐虚怀因为被拒绝而哇哇大叫。「自己找个女人去亲吧。」他最多只送个飞吻给他。唐若谷离开之时,迎面走来一对母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妈妈,今天早上在巷口没有等到姊姊出来上学耶,她睡过头啰?」小男孩说,童软的声音很可爱,甜甜的。「姊姊又要上学又要上班,很辛苦的,所以多睡一点点没关系。」「可是这样妈妈就看不到她啦,你会哭哭的。」事实上,有时就算看到那位姊姊,妈妈还是哭,他不懂……但妈妈说,那是很高兴的眼泪,不像他,每次哭就是被抢吃糖果的哭。「对呀,所以我们现在要去书店。」妇人温柔而耐心地道。「去书店请姊姊找书,然后,你就可以看她一眼吗?」衔着棒棒糖的问句很含糊。「翔翔好聪明。」妇人牵着他,微笑地摸摸他的黑发。「那,我可不可以买一本哆啦a梦?」「家里已经有好多本哆啦a梦啰。」「可以请姊姊帮我找呀,那你就可以多看她一下下了。」「……嗯,好吧,就一本噢。」「ya!」一来一往的交谈渐远,唐若谷突地转回头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难道……「怎么突然笑了?」唐虚怀不懂他为何蓦然轻笑,整张脸都漂亮起来。唐若谷摇摇头,「只是觉得,也许……守在窗子里的女孩并没有傻等。」「这个颜色好不好看?」「嗯……不错,可是……」她根本看不到呀……所以回答「不错」,有说谎的嫌疑。「再加一点淡淡的银色好了,十指会变得很漂亮。」唐若谷执着叶子蔻的手指,心情不错的替她擦指甲油,等一下再替她做指甲彩绘。「擦指甲油很不方便工作呀……虽然我现在还在医院不用上工……可是包成这样在擦指甲油也很奇怪……」她还是包得密不通风,还是只有一张嘴在纱布外嘟嘟囔囔,就算手指脚趾全擦上美丽的颜色,也衬托不出来什么美感。「拆掉纱布之后就很合适了。」唐若谷擦完右手最后一根小拇指,轻轻替她吹干。「……今天,有警察到医院来找我。」叶子蔻看不见唐若谷已经注视她好久,也早发觉她欲言又止的别扭,还在猜测她要多久才会将话题导向这里。「然后?」换左手,继续擦,他喜欢看到她手指染上淡淡而健康的色泽。「他跟我说了你们去我家抓我爸爸和阿姨的事情……」「是呀,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家庭暴力,所以只好求助于警察啰。」唐若谷避重就轻,让自己说起话来的声调好无辜。幸好她现在双眼被包裹起来,看不到他笑起来有多冷。「我不想告我爸爸……」她想握紧手掌,那是她每次一紧张就必犯的毛病,但这一回,她收紧了指节,也将他的手一并握着。「我不能告他,我家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他不能坐牢……」她听到警察跟她解释一大堆他们能提供的帮助,她心慌得根本听不下任何一条法规,只是不断摇头,警察问她父亲是否有殴打她的事实,她摇头;问她是否要申请保护令,她还是摇头。「蔻子,他必须知道,他无权这样伤害你。」「他不是故意的……他觉得孩子是他生、他养的,他当然可以做处置……」「对,所以现在法律将会教育他,孩子不是他的私有财产,暴力打人就是不对。」唐若谷知道要对叶子蔻洗脑成功,不是三天两天的简单事,没关系,他有半年的时间。叶子蔻咬了咬露在纱布外的唇瓣,那绝对是苦恼的表现。「警察说,六个月后就丧失提告的权利了……过六个月,就告不成了。」「是呀,所以要好好把握。」他想的,和她打算的完全相反。他要把握这六个月告人,她却巴不得这六个月快快过去,权利马上丧失。她明白他想替她出气,可是她有她的难处。「……也许你会认为被害人不应该替加害人寻找任何理由,如果放任我爸,以后他要是再动手,我就等于是活该,是我自己选择让他殴打上瘾,让他以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伤我,是天经地义的父权,可是……你要我怎么去告他?他是我父亲,即使他的方式不对,他都还是我父亲,在这一点上面,我没办法狠下心来……」这往往就是被害人最可悲的地方。心软、同情、感同身受、无法大义灭亲,让他们一次又一次替加害人寻找合理的借口,或是屈服于现实层面之下。唐若谷从床边的椅子上换坐到她床边,双手还是捧着她的十指,不让她弄糊未干的指甲油。「我本来是打算,在告诉期间的六个月之内把你娶进门,然后仗着我是你丈夫的身分,对他们提出重伤害罪,而且绝不私下和解。」他笑着,将他的阴谋说给她知道。他到现在还是打这个主意,想娶她,不全是为了握有六个月的诉讼期,是因为他要光明正大带她离开那个家,要拥有她,要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瞧见她,要……爱她。「这……」「你知道的,如果你不点头,我没有权利对他们提出告诉,在这整件事情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就算我找了再多的资料、聘了更好的律师,只要你摇个头,一切都是做白工。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的决定,我有什么资格左右你?我只能将我的意见说出来供你参考,如果半年之内,你还是不告他们,那么也不过就是告诉期间结束,你的决定,不用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