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茶叶就是那个时候他送的,好茶啊,我记了好多年。”李学东说得慢吞吞,“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他怎么说的?”一阵刺痛遍布舒柠全身,她的心涩得发苦。“他说你们在吵架,他怕你不原谅他。”舒柠把她爸送上回家的出租,自己步行去上班。她还没有整理好思绪,就是觉得胸口堵的慌。程祈年说他们只是吵架。可跑去德国直接宣告分手的是他,四年杳无音信的也是他。但以lex的身份和她当网友的是他,用尽全力帮她约最好的医生的也是他。舒柠说不清楚,她是难过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程祈年身上有很多谜团,让她记忆里的他快要面目全非了。明明她印象里的程祈年就是个时常嘴欠,偶尔嘴甜的普通人。凭着一张脸和一颗全是她的心让她惦记了这么多年。还死活赖着不走,这个小人。舒柠想直接给程祈年打电话问他,但又想起来他说的会把一切解释清楚,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决定先不想这些,戴上了耳机,快步前进。歌曲循环播放了一首又一首,快走到图安门口,舒柠突然回忆起来一个被她遗忘很久的细节。她爸爸做手术是在将近四年前的10月19号,那lex是什么时候开始给她留言的?舒柠颤抖着手点开了她的歌单评论区,一条一条往下翻。期间她和程祈年跨越时差和空间的聊天记录,好像真的涵盖了她的点点滴滴。直到再也往下翻不动了,舒柠才找到lex的潘多拉魔盒◎“我好像不能呼吸了。”◎程祈年费了很大劲才让自己的狂喜显得不那么夸张,“真的吗!你不要说话不算数!”“再问就当我没说过。”挂了电话后,舒柠庆幸自己没有当面和程祈年说这些话。不然他就会看见她现在的面红耳热。打完这通电话,舒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走着走着都想蹦两步。“舒治疗师?”舒柠转过身,发现是预约了今天下午做康复的万梓秋。她很敏感地察觉到万梓秋今天和以往很不一样。他面色带着明晃晃的恶意,脸上却挂着让人战栗的笑,“你还记得王小念吗?”舒柠点头,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当然,万先生你也认识小念吗?”“对啊,”万梓秋没有压抑他的兴奋,语气亲昵地说:“你知道吗?她死了。”“死在你亲手设计的支具里。”万梓秋跛着脚走到舒柠跟前,点开一个视频给她看。“看看吧,她有多可怜。”视频里的王小念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床上,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疼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说着“好疼”,“救救我”。她极度虚弱,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一直抱在怀里的兔子玩偶掉在了地上,于是她又开始哭着说“我的兔子”。她的哭声是在传递微弱的求救信号。拍摄视频的人对她的无助不为所动,冷血地把摄像机对准她,记录下她每一个痛苦的表情。王小念一开始还想翻身背对着摄像机,但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她可笑又廉价的自尊心。视频里还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粗俗地咒骂着:“他妈的别哭了!还让不让人睡觉!”紧接着又是玻璃瓶砸在地上的声音,舒柠觉得她的心仿佛也一起碎掉了。王小念渐渐不动了,她像只受惊的小鸟,被关在定制笼子里,她不停地往外扑,撞得头破血流,笼子却越来越小,勒住她全身,让她窒息,让她无处可逃。拍视频的人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在镜头外面叫她的名字。没人应答。视频戛然而止。舒柠瞪大眼睛揪住万梓秋的衣领,崩溃地质问他:“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拍这种视频!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哈,”万梓秋任舒柠动作,双手作投降状,道貌岸然地说:“这可不是我拍的,我只是偶然在网上看到的。”“舒治疗师,这个视频马上应该就会在网上爆了吧。”“某支具设计师参加公益项目消极怠工,直接导致女童身亡。你猜,网友会不会感兴趣?媒体会不会感兴趣?”“舒治疗师,你不会也对我做什么吧?毕竟你可是杀人凶手,万一一个心情不好,把我这条腿弄废了也不是不可能。我很怕的。你能不能放开我?”舒柠失神地松开他,失去重心,目光涣散地跌落在地上。万梓秋站在她旁边,拍灰尘似的拍了拍上衣,弯下腰在她耳边嗤笑一声,压低声音说:“她是因为程祈年死的。”“程祈年是主谋,你就是帮凶。”“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每个字都清楚地落进了舒柠的耳朵。“你和程祈年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万梓秋没有回答她,他看着远处快速驶来的车,杵着拐杖出了图安,早在门口等他的人接过他手里的拐杖,将他搀扶上了豪车。“舒柠,舒柠!”程祈年冲进图安就看见舒柠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