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理斜了宋河一眼,心想这人估计是看出什么来了。他身边还是聪明人多啊。像是苏硕这般的憨人反倒是少的。“对了,你们两家商议得如何?朕可等着拟赐婚的旨意呢。”白明理看向苏硕。苏硕那张不怎么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低垂着头,竟然露出了几分羞涩的神情。“那个,不着急,陛下,臣等商量好了,要等方大人那边有了消息再说,我们想着到底还是要方大人背婉娘出阁才好。”苏硕别别扭扭地说道。宋河心道不好!方大人如今才出发不到十日,还没有传回信件来,陛下就是这幅模样了。宋河是千小心万小心,不在陛下面前提起方大人,谁知道这个苏硕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直接将话说出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宋河偷偷拿眼睛余光看陛下的脸色。白明理整个人一愣,他也没想到苏硕会说起这个。他轻轻吐了口气,似是要将心中的郁气和滴滴点点的思念吐出来。白明理扯出了个笑容,打趣似的说道:“你,你们家中竟是愿意等这么久?方大人这一去,可不是一日半日。方大人这一去可是要一两年呢。若是商路处理不好,三四年也有可能。”苏硕低垂着头,没有看到宋河等人的反应,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多惊人,他只知道方大人离开是迫不得已,陛下定然也是想着方大人早些回来。既然如此,在这个只有陛下的人的书房中有什么不好说的?听到陛下的打趣,苏硕摸了摸脖子笑道:“我们想着先走着六礼,若是时间合适,那自然是好,若是方大人三四年都回不来,那我们便不等了。”“臣家中很是看重方大人的人品,自然是乐意的,至于臣……”苏硕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臣都行,反正都自个过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年。臣能等。”听着苏硕这些质朴的话,白明理的嘴角不由得勾起。是啊,反正都自个过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年。他们都可以等。白明理笑道:“朕以前竟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苏硕轻轻摇了摇头说:“这算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方大人在外肯定担忧亲人,若是不等他,便让方大人的小妹草草出嫁,便是到时再热闹也不成,总是不合常理。”人之常情,他不过是做了该做的,实在担不起情种两个字。陛下真是过誉了。他可担不起。白明理被苏硕的真诚弄得一噎,这小子挺好的。自己和方长鸣算是没看错他。“行了,你去准备弓马,朕要去练武场上跑两圈马。”白明理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说道。苏硕立刻欣喜地应了。“好!臣这就去!”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出去玩呢。白明理笑着摇头,虽是开春去练武场上,白明理还是穿得很是厚实,骑在马上策马狂奔,带着泥土和青草气味的风吹在脸上,白明理微微仰着头,迎着风,似乎重新得到了自由。白明理身边的人也难得出来走走,便是宋河都忍不住觉得心旷神怡。这人啊,果然不能总在一间小屋里憋着。憋久了是能憋出病来的。白明理锻炼了一遭出了一身汗,只觉得身心舒畅,晚上他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在半梦半睡之间,白明理一会想着方长鸣走到了哪里,会不会觉得冷,一会又想起今日看的折子,去年冬日多雪,开春之后便要注意防洪防疫,种种事宜复杂忙乱。突然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唤他。“陛下!陛下?”白明理用沾着水的手抹了把脸,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看向呼唤自己的宋河。“何事?”宋河向来乖觉,自己这般疲累,他还要把自己叫醒,定然不是小事。宋河恭恭敬敬地说:“陛下方大人来信了,您可要现在瞧瞧?”白明理刷的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随手抓过宋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给朕看看。”宋河双手将信递给白明理。白明理将信件拆开,快速看了一遍。方长鸣此行还算顺利,如今已经过了平凉。他又慢慢地将信看了一遍。上面只是公事公办地写了他到了哪里,一行平安,没有半句私事。白明理看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平安就好,一切平安就好。方长鸣用一根有些潮湿的柴火捅了两下火堆,让空气能够进入,防止火堆熄灭。这里夜深后非常冷,寒风中还带着砂砾,刮到身上如同刀刃,方长鸣这几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突然间开始跋涉,方长鸣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出来还没有多久,他的脸上就多了很多伤痕,这些天他赶路都是直接用布巾和衣裳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骑马赶路。虽然有镇北王府的帮助,但方长鸣也不敢掉以轻心,尽快赶到凉州的镇北王府再说其他。“公子,要不您去马车上休息吧?”赵兴试探这提议。方长鸣摇摇头:“不必了。”在马车边凑合休息,他若是遇到什么紧急事件,能有更快的反应。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命交给守卫。赵兴见公子打定了注意。他没有再说什么,退后了两步,静静守在公子身旁,他渐渐也有了困意,这上半夜不是他守夜,公子似乎也用不着自己伺候,赵兴便将自己用棉衣一裹,闭上眼睛准备稍微眯一会。迷迷糊糊之间,赵兴的心里还在盘算,他们已经遇到了三四次‘贼人’截杀了。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这距离凉州还有六七日的路程,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想着这些赵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夜他是被嘈杂的喊声和血腥味吵醒的。赵兴下意识一个翻身半俯在地上躲避弓箭,和丢来的火把。他慌忙地去寻找自家公子。在闪烁的火光中,赵兴看到了拿着弓弩帮着镇北王府上的护卫射杀贼人的方长鸣。赵兴松了口气,他从身侧摸出自己的大刀,也跟着冲了上去。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才把来人都剿灭。方长鸣身上沾上了别人的血迹,这些天因为赶路和干冷冻伤的手伤口崩裂开,鲜血浸染了特制的弓弩。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肃杀之气。可是方长鸣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警惕地带着守卫和赵兴等人快速离开此处。难保没有人会趁他们剿灭第一波人后疲惫放松下再杀出来。哪怕他们已经尽量选了空旷的地方扎营,方长鸣也决定继续走,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就当是早些启程了!————————接到属下的禀报,唐丞相笑道:“方大人真是一条泥鳅,滑溜得很啊。我就知道那些人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他当然没有派人去截杀方长鸣,只不过他这个丞相当久了,到底是有些人跟随他的,想要得到什么消息也容易。唐致丝毫不意外反而说道:“方大人从未短了各方的之利,有些人竟是还想要在途中截杀他,真是不知所谓。”方大人表面上是专横跋扈,不通人情,可是不论是新良种推广,还是往后重重举措,哪一项不是顾忌了世家和宗臣的利益。他不过是严刑律法,并无不妥。“哎,这太过招摇了便是如此,他本就深受皇恩,如今陛下竟然允他小妹同武将苏硕结亲,往后只会更加重用他,那些跟他无甚交情的人还好,曾经给方大人使过绊子的人,哪能坐看他青云直上。”唐丞相浇着花草,春日花木繁盛,他已经将种在暖房中的花草搬到院中大半,如今每日他一推门便能看到这团团锦绣,唐丞相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