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理轻轻舒了口气,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重新拿起了一份新的折子。临近年关,朝中事务很多,自己不能掉链子。———————————“我听说你病了?”季连惠急匆匆地赶来,进门时顺便带进了一大阵冷风。“咳咳咳咳,你慢些走,你身上都是风雪。”方长鸣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书童赵兴赶紧给季连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季连惠干脆直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随手丢给赵兴。方长鸣看得直摇头,真是小伙子坐冷炕纯靠火气壮啊。季连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的,他几步走到方长鸣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方长鸣被他看得毛毛的,摆手道:“你看什么看啊,病人有什么好看的。”“是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季连惠坐了下来:“你这面色红润的模样,瞧着不像是病了。”“这话出了这屋子便不要乱说了,陛下可是赐了我不少珍贵药材,我若不是真病了,季大人难道是暗指我是欺君罔上吗?”方长鸣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季连惠坐下之后倒是冷静了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不是觉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在避祸。”他尽量含蓄地问。方长鸣多聪明的人,一听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是,我就是有些累,这一年来,我太忙了,累得病了休息休息罢了。”方长鸣见他焦急的模样,心想,世子倒是对他有几分友情在。不然他这个纯纯的保皇党,不会跟他说这种话。“开玩笑吗?”季连惠摆摆手,一听就知道方长鸣在敷衍自己。若是此事这么简单,一年前方长鸣怎么会让人给他带话?!方长鸣一定是在谋划什么。陛下和方大人之间的事怕是复杂了。但陛下肯定不是不看重方大人。可只为了对付沈大将军,这么做也太……得不偿失了。这一年来,方长鸣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方长鸣含笑道:“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累了,你一个武将大喇喇地过来找我,才是给我添祸事。”虽说他们都是保皇党。但是他终究是文臣,季连惠是武将。私下来往少了才是正常。“得了吧,我来了,那位大将军才好来啊?反正只是探病,外头能说什么闲话。”季连惠愤愤地拿起茶水一饮而尽!“那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今日过来了。”方长鸣含笑说道。他嗓子涌起一股痒意,他以拳抵唇,将头侧向一边咳嗽。“你……你这是真病了?不是装的?”季连惠惊住了。“劳累过度,自然是真的病了。”虽然这其中有几分故意的味道,他连续加了一个多月的班,除非铁打的人不然哪有不体虚的。方长鸣现在是真的病了。“我早先就跟你说了,你平日还是多注意身子,差事是办不完的。”季连惠看他神采萎靡的模样,一下子便信了他是真病了。他还从未见过方大人生病。倒也是一件稀奇事。他得多看看。方长鸣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嗓子中的痒意。这一抬头便对上了季连惠好奇地双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方长鸣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了季连惠倒还是这般飞扬的性子。“我得好好看看方大人变成病美人是个什么模样,等我回去仔细描摹张画卷,献给陛下,说不得能得到赏赐呢?”季连惠往火盆中夹了一块炭,用铁钩稍微拨弄了下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听到这番话方长鸣将手中的茶放下。说者有意听着也有意。“你想问什么?不必这般试探。”方长鸣看了赵兴一眼,赵兴立即走出屋子守在屋外。他就知道季连惠看着莽莽撞撞,心思可是多得很。今天过来怕是不光是为了帮自己一把。也是。一年多了,季连惠都忍着没来询问自己。倒也算忍得住。不过……这季连惠猜的未免也太准了些。季连惠见他没否认,直接靠在了床榻边上。“我听宋河说,陛下似乎发怒了,你也知道宋河那人心思多得很,若我不是陛下的人,他不会同我说这些。”季连惠裂开嘴笑了笑,“陛下这人心思不难猜,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帝王,你生病了他不着急反而生气。”季连惠扭过身去看方长鸣:“这事是不是很古怪。”“这朝中能斩钉截铁说陛下不会忘恩负义的,可能只有你一个。”便是吴太傅近年来怕是心中都在打鼓。不能确定白老师的心思。东太后倒也是稳得住,没有将任何消息透露给吴太傅。方长鸣斜了他一眼,他挪了挪身子离着满身寒气的季连惠远了些。他可不想在劳累过度病倒之后再加上风寒感冒。“嗨,我季家掌握兵权也有些年头了,若是这点事我都拿不准,这个世子之位也不必坐了。”季连惠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加上,你让吴太傅给我传话。”“我想着,陛下生气根本不是因为旁的,怕是担心你吧。”季连惠说着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帝王之爱到底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之事。“别乱猜。”方长鸣没有承认,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觉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便避祸吧。”季连惠又说了遍他来时说的话。在他眼中,不论是帝王的忌惮还是爱重对方长鸣来说都是祸事。方长鸣心中虽然知道季连惠作为好友只是在关心他,他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抬眸看向季连惠:“避祸?你说该如何避开?”“你若是不愿,天南地北哪里去不得?”季连惠一拍案几说道,“可你,我实在看不出,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方长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要是这世上的事真的能像是数学题一样简单就好了。哦,对了数学题也很难。但是若是碰上难以解开的题目,不会便是不会,没有什么灰色的空间。可是他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片糊涂,哪里能算得清啊。“还是,你根本不想避开?”季连惠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困惑说。方大人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他还从未见过方长鸣如此优柔寡断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方长鸣摇摇头,“或许我外放回来之后便知道了吧。”方长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季连惠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这般命苦啊。在京城这些年先是遇到几位辅政大臣乱政,好容易等到陛下亲政,怎么还碰到这么一回事啊。方大人脑子不清楚也就罢了,陛下怎么也跟着脑子发热!!!季连惠不想说话。整个屋子中只剩下方长鸣倒茶的声音。氤氲的热气遮挡住了方长鸣过于锋锐的眉眼,让他看起来竟然真的有几分忧郁。“那你想通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季连惠闷闷地说。“跟你说一声?为何啊?”方长鸣奇了怪了,他跟白老师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我好在心里准备好了,几十年后拱卫京师。”季连惠气呼呼地说。方大人和陛下都倔得很。这事真要是成了,往后太子怎么选肯定是件让人头疼的事。那时候估计他老子已经不再了。镇北军该是已经到了他手中。到时候若是有人敢造次,他也好准备随时帮忙啊。听到季连惠这带着火气的气话,方长鸣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点感动。真要是把他当外人,季连惠就不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