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那一日谁让你给朕熬得催情药。”白明理直接了当的开口。张太医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白明理平静淡然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能够看透一切。张太医压抑住寻找俞尚书的冲动,他重重地磕头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陛下!定然是有人冤枉臣!”“哦,是吗?你既然不记得了,那朕帮你回忆回忆。”白明理懒懒地说,“那日,你收到信,信中说朕心思狭隘,不能容人,肝火旺盛以至于得了重病,如今重病怕是撑不过去,需要为大齐留下子嗣,托你开一副药,帮忙成事。”白明理一边回忆一边说。这还是岭南王从张太医口中严刑逼供出来的。岭南王想要执掌大权,当然得罗织罪名将这些树大根深的辅政大臣扳倒,白明理勉强记得几条,只不过真假不好判断,所以他一直没有冒险让人去查,但是俞家给小皇帝下药这件事,他是亲身经历。根本不是冤枉俞家!张太医听着白明理不紧不慢地重复魏嬷嬷口述的命令,整个人都僵硬了。信!没有信件啊!他这般低贱的医匠,俞家怎么会留下证据给他?可陛下所说的,又确确实实是实情。想到良种是如何被寻到的,张太医一阵恍惚,难道陛下……陛下真的有上天庇佑。就连这私下的谈话,都能知晓?是……是从梦中所见吗?众臣见张太医不急着反驳,反而面色苍白,战战兢兢。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不让人怀疑都难。“臣,原来竟是不知,皇室血脉可以任凭外人议论。”宗正沈至诚冷冷地说道,“张太医皇室对你不薄,你竟是转头便投效他人?”“在张太医心中,家人自是比朕重要,亲眷被抓在旁人手中,不得不为,张太医,朕如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你所知晓的说出来,朕可以放过你的家人。”白明理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真是心善,张太医这可是危害皇族的大罪,你心中可得有数。”方长鸣适时地出来补了个刀。是放弃自己和亲人的性命保住幕后之人,还是将话说清楚,保住自己亲人的命,他总要有个选择。“臣……臣。”张太医冷汗淋漓,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臣说。”他选他的亲人。若是以前的陛下说要放过他的亲人,他是不信的,不是不信陛下有这份仁心,而是不信陛下有能力达成他的承诺,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禁军和镇北王府都已经明确站在陛下这边。陛下说放过他的亲人,应该能够做到。这才是他选择的原因。白明理点点头:“说吧。”“是……是俞太后。”“大胆!当今太后岂是你能胡乱攀扯的!”俞尚书再也坐不住了:“陛下,张太医不过是一介医匠!若是他胡乱攀扯人,难道便能信吗?若是以后,随便找出个奴才来嫁祸他人,往后朝堂和后宫怕是永无宁日了!”他说完就跪倒在地:“还望陛下明察!”方长鸣十分不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他悄悄挪了点位置,腰上的淤青让他坐立不安,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差点被俞尚书逗笑了。好家伙,当年吴太傅不就是因为一个死了的人证,和一个能被偷出来的印章定了罪吗?怎么换了你,你自己就接受不了了?真是双标啊。更别说这件事可不怎么体面,方长鸣相信白老师不会说谎。“张太医,你继续说。”白明理没有搭理俞尚书。他忍耐俞家一年,此时并不想要忍了。“俞太后派魏嬷嬷给了罪臣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便是陛下所说的,臣的亲眷被俞家看管起来,明说是照看,实际便是威胁臣,臣无法只能开了一副药……当夜俞家女便入了宫,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苏醒,身子还一日好过一日,此时便就被搁下了。”张太医既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他不仅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甚至还未白明理圆了谎,将魏嬷嬷带来的口谕,说成了信件。“只是那信被臣烧了,臣不知陛下竟然全都知道,臣……臣实在愧对陛下的信任!”张太医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那你先下手中岂不是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你信口污蔑当今陛下的亲生母后,可是死罪!”俞尚书听到那封信被烧了,松了口气,他指着张太医大义凌然地说道。张太医抬起头,他的额头上已经被磕破,血顺着脸流了下来。“谁说臣没有证据?臣,留了一点当日的药渣。臣还知道因着药房管得严,臣弄不到方子中的药材,是俞家!俞家走了内宫的路子!将药材掺在贡品中,运入宫中!臣可以将所知的关窍和宫人写出,陛下一查便知!”张太医并不去看俞尚书,他冷静地说道。便是蝼蚁尚且偷生,张太医并不想要傻傻地被挡枪使。话音一落,众臣顿时议论纷纷。往宫中运药物向来是大忌。怕的就是有人会毒害皇嗣,俞家真是跟天借了胆子,竟敢如此!若说没有药材这事,还能推脱是俞太后一人糊涂,做出了这种事来,她到底是皇上的亲生母后,总不能杀死,最后也就是落个幽禁的下场,俞家还能保全。如今却是不能了!没有俞家的帮助,俞太后如何能够做到将药材运送进宫的?俞尚书如坠冰窖。这医匠真是疯了!疯了!这般要命的东西都敢留下来!难道就没人真心忠心于他们俞家吗?俞尚书心中冷笑。是了,他那个女儿得势便猖狂的性子,怎么会将这些蝼蚁放在心里,便是他,不也是不在意这么个医匠吗?他算是明白,别说现在张太医手中有证据,便是没有证据,皇帝心中已经给他们俞家定了罪!更别说,此事真是他们干的!俞尚书回头去看唐丞相和沈大将军。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收敛。唇亡齿寒!他就不信,唐丞相和沈大将军会坐看陛下一连铲除两位辅政大臣!到时候陛下想要亲政,易如反掌。他们能够忍受吗?唐丞相躲过他的眼神,便是皇上亲政又如何,他依旧权倾朝野,他还等着蚕食俞尚书手中的户部,而且没了俞氏女,陛下的皇后之位争起来倒也容易些。沈大将军虽然气愤于禁军投了皇上。但是他也惯会审时度势。此时,陛下明显想要除掉俞家,禁军想要立大功,他拦着?他又不傻,再说了他虽不在战场,但手中还有些兵权,他们沈家在军中素有威望,他大儿子又是为大齐战死,陛下若不想要军心动摇就不会轻易动他。两人皆没有回应俞尚书的眼神。这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俞尚书惨然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如今往太后娘娘和俞家身上泼脏水,难道不怕外人耻笑吗?”“朕若是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那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白明理瞧了一眼俞尚书。他那种震惊、失望、耻辱的模样,演的真是好。好得就像是他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俞尚书颓然地回看白明理,蒙齐在这时大跨步走了进来。通报的小黄门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蒙齐已经行完了礼。“陛下!陛下臣从安国公府上搜出了一封信,是俞尚书同安国公谋划在美食节行凶的罪证,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过目。”蒙齐黑色的面上多了些潮红。这是激动的,他是想要立功,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功劳等着他!白明理让小太监将信传上来。他一目十行地看过,便让小太监将信传给众位大臣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