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竹兰都忍不住想,若是陛下能一辈子都只是喜爱种花和钻研《算经》就好了。宋河拿着一块手帕,时刻准备给白明理擦额头上的汗。竹兰手上则是端着一杯茶水,只要白明理看她一眼,她就赶紧奉茶。白明理两只手都被农活占了,他微微抬了抬头,宋河立即给他擦汗。“说来已经许久不见两位表姐了。”白明理小心地将肥料放入花盆中,他按照小太监的指点,不敢放的太多也不敢放的太少。宋河用手遮了遮嘴,险些没笑出来。“陛下出的题,两位姑娘还没写出来呢,这几日怕是见不着了。”竹兰垂着头遮掩住脸上的神情,语带笑意地回道。白明理叹了口气,真是两个厌学儿童。前几日他又遇到了俞芷和俞蓉三次,看到这俩无所事事地小姑娘,白明理没压抑住自己数学老师的本性。当即出了十道《九章算术》中《粟米》一章的题目。让她们练一练谷物该如何折算,别成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之后两次,一见到她们白明理就问题目做出来吗?第一回俞芷和俞蓉还拿出了答案,白明理当即考察她们。然后他就发现,这俩小孩找了枪手,这完全就是抄作业啊!!!这种行为让白明理难以忍受,他不由得说了几句重话,又给她们现场编了二十道关于谷物折算的题目,叮嘱她们回去自己做,下次见面他要检查。这事过去七八天,俞芷和俞蓉愣是没再来找过他。“对了,朕出的题,还没人能做出?”白明理想起另一件事。宋河无奈地说:“邸报上已经刊了陛下出的题,至今还无人能做出。”别说这题在士子中也引起了一些风波。有些想得多的士子,只以为陛下出的题有深意,暗自讨论了许久呢。白明理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拉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再出一题吧,唉,若是有人能将朕梦中所见的题做出来,朕定然要送他一盆朕亲手种出来的花。”可能高考数学题太难了,按照书中描写男主行事谨慎,应该就算是做出来了也不会答题。那自己得再跟他些提示。宋河嘴角抽动了两下。什么?再出一题!要说皇上清醒之后最大的变化,那就是爱上了《算经》时不时地就要出出题为难一下身边人。就连他这个太监总管,都给问了好几次,将一堆鸡和兔子关在一起,知道腿的数目,一共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等等问题了。现在宋河听到皇上又说要出题,额上都不由得出了冷汗。再一看竹兰也是一副吃了苦药一般的神情。白明理慢条斯理地施完肥,在竹兰的服侍下净了手。小太监抬来书桌。白明理提笔最后却没落笔。宋河和竹兰都有些不知所措,陛下怎的有不写了?不知道陛下又要闹什么。“哎呀,这梦中所见的题目,朕这一提笔就忘了,可惜了。”白明理在他们的注视下放下笔。两人竟都松了口气。一个月前闹得那一场,已经够大了,他们就怕小皇帝是真的喜欢上在邸报上出题。白明理想了想又提起笔。“说来我想起了一道谜题,既然这数算无人能做出来,一个谜题总行吧。”白明理说着就在他们面前写了一道谜题,“这次就不写在邸报上了,龙溪宫的宫人猜一猜便是,谁能猜出来,朕给他一颗东珠。”宋河和竹兰的心随着皇上的话起起伏伏。还好,还好,只是让宫中人猜一猜。宋河低头一看只见宣纸上写了一句话——只因相思惹分非,打一物。看到相思二字,宋河眼睛一亮,他想要将宣纸拿起来。若是把这御笔墨宝留下,等往后,有此信物,还能说陛下看上了某位姑娘,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却一下就被白明理按住了手。宋河心下一跳。“看清楚了?”白明理斜了他一眼冷冷问道。“看清了,自然是看清了。”宋河扯出笑容,看起来憨厚又老实。白明理又看向竹兰冷冷地问:“看清楚了?”“陛下,奴婢看清楚了。”竹兰沉稳开口。白明理随手将宣纸丢入火盆,火舌将那一行字舔舐殆尽。“朕的东西,没说给,你不能乱拿。”火光中白明理的神情看着十分可怖。不知道为何宋河心头一颤,他立即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陛下息怒,奴才这贱手,陛下身子弱您息怒。”“起来吧,罚一个月月银。”白明理一挥衣袖飘然离去。他不在意身边人背后站着某些势力,平日会跟身边人好好相处,可惜啊,人家想要害他,白明理的眼睛多利,一眼就能看出宋河想什么。他们这点小九九,还不如他的学生演技好呢。以往不过是仗着原主年纪小好欺负罢了。“是,是。”宋河伏在地上一直等皇帝离去才起身。“宋总管,你这是何必,陛下如今是好说话了,可也不是轻易能糊弄的。”竹兰赶紧把人扶起来压低了声音在宋河耳边劝道。竹兰清楚,小皇帝是有几分聪慧的,以往不显这大病一场之后便看出来。这还当着人的面的,就想要算计陛下,只是罚一个月月钱实在是陛下宽厚了。宋河苦笑一声,他真是得意忘形了。皇上醒后对身边人不错,他竟是快忘了便是陛下不亲政也是龙子,他这毫不掩饰的动作怎能不惹眼。清晨,白明理发了一顿火,到了晌午宫里宫外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就都听说此事了。连带着那谜语也传了出去。“皇上生气也应该,那奴才的手长得太长了。”俞太后轻慢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奴才就是打死也无妨,换一个眼线便是了。这宫中可不缺机灵的太监。她虽不乐意皇帝急着夺权,但是到底是自己肚里爬出的,万万没有让个奴才轻视的道理。“娘娘,您说皇上这谜语到底说的什么啊,老奴只知道这相思,应该说的是相思豆,旁的就不知了,奴婢真是榆木脑袋。”秋霜笑着打岔说道,宋河跟她有些交情,秋霜总不能看着他被太后厌弃,便只得装作好奇的开口。“你这七巧玲珑心,还是榆木脑袋?都知道相思豆了,怕不是害了相思,放心等你到了年纪哀家定然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俞太后笑着说道,她的注意倒也是被引去了。说来父亲也让人去猜了这谜语,估计便是打一种豆子。他们借着龙溪宫中眼线的口,向皇上答了许多答案。红豆、绿豆、黑豆……都答了,只是皇帝都说不是。但皇上说确实是豆。这让人更疑惑了。不过只是龙溪宫中的小儿游戏,便是猜不出来也无妨。在俞太后看来,此事还不如为身边大宫女找个合适的人家重要。他们俞氏的女儿少,她这悉心培养的大宫女若是能嫁到‘好’人家,当然也是他们的一份助力。秋霜面带红晕娇嗔道:“娘娘说什么呢,奴婢还要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呢,可不想嫁人。”话虽然如此说,秋霜心中却是不愿意出宫的,在俞太后身边当大宫女那是一等一的体面,但是出不出宫只是娘娘一句话的事,秋霜根本做不了主。她暗自咬牙,这个宋河,自己为了给他遮掩,倒是把自己搭上了。“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魏嬷嬷笑着打趣道。秋霜低头像是害羞。看得俞太后娇笑连连。慈安宫中欢笑不断。龙溪宫中,白明理还在捧着一册《算经》看。竹兰皱着秀眉疑惑地问:“陛下真不是黑豆啊?这分非不应该是指的黑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