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之怎么办?”隋原迫不及待地提起这个周家的小少爷,隔着会议长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晏司臣,盼他不会摧眉折腰事权贵,晏司臣却让他稍安勿躁,冷静下来寻找更有利的突破机会。
晏司臣更倾向于相信周知之仅仅是ichael用于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icheal天性狡诈,于他而言,料到警方会追查到九月六号的雨夜并非难事,他们所看到的、猜到的,都是ichael想告诉他们的:双刀帮、章逢、周知之,他抛出的每一个线索都是一盘未尽的棋局,唯有行至山穷水尽,方知前路如死。而他的破绽是博弈的捷径,晏司臣眼睑半垂,慢慢地想,ichael来汜江的初衷……可不是为了做毒品生意。
“周知之的事我来解决吧。”晏司臣说,“就别给董局添麻烦了。”
隋原茫然地问:“你?你想怎么做?”
晏司臣轻描淡写道:“霍止与周知之关系不错,我给他几个窃听器,让他放到周知之家里。”
“……”
“……”
“……”
一时之间气氛微妙,宋景宁扶额开口:“老大,这不好吧?”
晏司臣坦然扯谎,“他连窃听器长什么样儿都不认识,我不告诉他就是。”
临近午休正好散会,刑侦的两个队长勾肩搭背地走了,法医还坐着不动。廉润颐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法医回过神,道了一声谢,然后低低地问:“他死得蹊跷,你们其实都知道,对吧。”
廉润颐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法医疲然阖眼,言语间充斥着浓重的悔意,“多么无辜的牺牲品啊……”他长长地叹气,“如果我和隋队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廉润颐想说坚持一下又能怎样,难道要划开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告诉他的妻子,你丈夫是被人害死的,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说了不该说的,所以被灭口了吗?但他终究还是将这番话咽了回去,法医情绪低迷,受不了这么直白的刺激,廉润颐只能温言安慰:“这不怪你。”
许是隋原照常汇报工作的原因,董成辉在下班前找晏司臣谈话,开门见山地说他办事不妥,晏司臣问哪里不妥,董成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把霍三少爷牵扯进来做什么,还让人家去安窃听器,这不是胡闹吗?”
晏司臣唇角挂着笑,不急不缓地解释:“无名无状的,凭着监控又不能将罪名坐实,就算我要审他,您敢放我去抓人吗?章家搬出靠山都教您难做,周家的官威还不得将您压死啊?”
董成辉抄起手边的文件夹往他身上砸,佯怒道:“反了你了!”
晏司臣将文件夹捡起来拍了拍灰,慢条斯理地说ichael这个人还是我比较了解,他巴不得我们去惹周家的麻烦,反正周知之什么也不知道,那孩子被ichael哄得团团转,之前愣是在警局门口蹲了我半个多月,就为了知道我住在哪儿。董成辉没好气地说:“既然查他没用,何必浪费那几个窃听器,千八百块一个,公家出钱,你倒是不心疼。”
晏司臣心知董成辉这是不再反对,只说以防万一,又让他少操心,劝道:“我瞧您天天事无巨细地问,您也不嫌累得慌。”
董成辉端起他的搪瓷大茶缸,吹了吹浮于水面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还不是放心不下你们几个。”
作者有话说:
霍止:其实我认识
霍老爷子的八五大寿就在九月末,晏司臣会参加,是祖孙俩反复拉锯后达成一致的结果。霍老爷子着急见孙媳妇儿,霍止却无所谓,他一直有这个想法,但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向晏司臣提起。
晏司臣的亲情观念始终十分淡薄,毕竟他父母结合得如此曲折,皆因长辈执迷阻挠,霍止很不想晏司臣第一次去霍家就要面临诸多远亲外戚。霍家为老爷子庆生,又是半整寿数,别说霍则为和霍行鸾会早早赶回汜江,便是李家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多少人会为了一张请柬费尽心思,利欲熏心的名利场不适合谈家事,霍老爷子一再坚持,霍止只得退让道:“他要是愿意,我不拦着。不过我得知会您一声,到时候人多口杂的,倘若有人说话不好听,您别怪我让他下不来台就行。”
晏司臣没什么不愿意的。
彼时霍止手中的几只小型监听器还没拆封,晏司臣说:“都听你的。”霍止偏头看他,桃花眼中笑意盈然,戏谑道:“什么都听我的?”晏司臣还专注于那几只监听器,见霍止拆到一半就不动了,忍不住想伸手接过来,霍止拿远了些,晏司臣有些无奈,又听霍止说:“你求我办事,怎么一点好处也不给我。”晏司臣于是凑过去亲了亲他,刚想催他去办正事,就被霍止压倒在沙发上,霍止连哄带骗地耍了会儿流氓,莫云烨的电话打进来,很是不耐烦地问:“霍三儿,你怎么还不下来?”
霍止和周知之素日交集不多,总不能无缘无故地登门拜访。晏司臣将这事交代下来后,霍止思来想去,决定借他家老爷子的名头一用。
霍止刚想打电话过去忽悠一番,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霍老爷子委婉地表达出想见孙媳妇儿的迫切心情之后,他脑子一抽,直接将电话挂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见周知之一面,霍止挨训挨了半小时,又被迫答应霍老爷子生日蛋糕想让孙媳妇儿切一刀的请求,终于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周知之回国小半年了,您对他有没有印象?”
霍老爷子想了半天,问他是不是周家的那个小幺儿,霍止应了一声,“是他。”
霍止扯起谎来,向来眼睛都不眨——蒋东林就很佩服他在瞒住晏司臣的同时还能吊儿郎当地追人——他说周知之自从回国后小病小灾不断,显然是一句大实话,但他又说周知之一直想去老宅探望,这就纯属信口胡诌了。
霍老爷子听着怪心疼的,忍不住谆谆嘱咐:“你让他先养好病再说,不必为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我记着小莫和周家关系不错?你俩玩得好,有空多去瞧瞧他,怎么说你也虚长他几岁,好歹对得起人家叫你一声哥。”
霍止只好勉为其难地说:“知道了,我问问云烨下午有没有空,就说是遵了我家老爷子的谕旨关怀一下小辈,行了吧?”
霍止一手拎着两大盒花旗参,另一手拽开副驾驶车门,猝不及防地与周吟打了个照面。周吟眉开眼笑:“三少,真是好久不见呐。”霍止哑了两秒,越过她看向莫云烨,“你不是和她吵架了吗?”莫云烨没好气地说:“你去看她弟,我还能不让她跟着?”
他们三个年龄相仿,莫云烨和周家小辈的关系没得说,霍止与周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都不见外,霍止将花旗参扔到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关上车门后,他故意问周吟:“你和沈彻最近怎么样,听说他对你挺不错的?”话音刚落,莫云烨一脚油门踩到底,蓝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如其名,怒气冲天地窜了出去,周吟受惯性影响往前一栽,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霍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周吟连咳带喘,在后视镜中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和沈彻的确过得蜜里调油,但周二小姐并非见色忘友之徒,莫云烨小时候受过的苦她亲眼目睹,别说是他,就连周吟也看不上沈家。沈彻哪里都好,唯独姓沈这一点让他在周家人面前无法翻身,沈彻的姑妈几次三番向周夫人吹风,周吟险些翻脸,她不怕别的,只怕周野迟回来之后和沈家算明账。
沈徽当年被周野迟打断了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沈彻深受其害,还没见过周野迟就已经对这个大舅哥万分敬畏,他是沈家旁支,自幼在外地长大,并不知道沈家什么时候得罪过周野迟,他问周吟,周吟便幽幽地叹气:“这件事,还要从多年前的一个下雨天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