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w!”ryan怒吼道,“不要敷衍我!”
“好了,别这么激动。”霍止举手投降,“一切都安排好了,你都能想到,你爷爷会想不到吗?我不会以现在这个身份去帮忙的,放心。”
联系雷德梅尼的人在国安级别很高,官至副位。和美国黑帮私自接触已是违反规定,更不可能让霍止以雷德梅尼亲信的身份介入到这次行动里。
郦蕤舟是霍止披在身上的皮。
云南边境与金三角毗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官官相护,利益分支盘根错节。郦蕤舟在贩毒集团卧底多年,于两个月前失踪,几经寻觅后才在深山中找到,人被活埋,尸体面目全非,确认死亡。
任务事关重大,郦蕤舟的上线既是副位。他是握在副位手中的风筝,如今线断了,也只有副位一人知道。他在国安的资历与权限足够他参加一次高级保密行动,卧底工作致使国安查无此人。一切都发生得太凑巧了,雷德梅尼那边一直含混其词,副位急需彰显更多的诚意。时间不允许他谋求其他出路,所以他以结束卧底工作的名义恢复了郦蕤舟的档案,随后,霍止收到了有关郦蕤舟生平的详细资料。
出于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这次合作的私心,双方达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平衡。霍止被保护得很好的真实身份、副位私自泄露的内部资料是各自手中的把柄,雷德梅尼在康涅狄格州遮起的保护伞以及副位应许的港口通行权是互为交换的利益。
当然,霍止与ryan不会知道这么多,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请假的理由不太好编,霍止一走就是两个多月,ryan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即将独自生活一阵,他苦恼地皱起了眉,“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没去过纽黑文,还挺想看看耶鲁大学的校园环境怎么样的……”
“想都别想。”霍止果断拒绝,半分余地都没留,起身上楼睡觉去了。
三月初的纽黑文尚且滞留着残冬的零上低温,比普林斯顿还要再冷一些。
飞机晚点,前来接他的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多时,电话中提到的红色越野车十分显眼,倚在车门前的少年远远看见霍止朝他走来,微笑着迎了上去。两人抬手相握,少年先试探着喊了一声:“郦先生?”
霍止点头:“是我。”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郦蕤舟这三个字在霍止看来和andrew没什么区别,他适应得很快。两人初次见面,没什么可寒暄的,车内气氛有些沉闷,霍止坐在副驾驶,回想着副位对郦蕤舟性格的评价:沉稳礼貌而不失风趣,他叹了一口气,主动挑起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了起来,“容遥,遥远的遥。”他似乎很开朗,也不见外,霍止问他一句便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上个月才过完十九岁生日,大学都没毕业就被拎过来给悍狼打工了,郦哥你呢?蒋处和我们说你才从一线撤下来,已经是老前辈了,但你看起来……挺显小哈。”
比你大一岁,你叫我一声哥竟然还不亏。霍止这样想着,说的却是:“我二十五了。”
“真看不出来,”容遥由衷感慨,“你比晏哥还大两岁。”
霍止只将自己的身份摸了个底儿透,对他们却是一无所知。他本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群古板无趣的老头儿,没想到是容遥这样年轻又话多的小伙子。越野车一路疾驰,终于在黄昏时分驶进了坐落湖畔的私人山庄,霍止着实吃了一惊,这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只是他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容遥没看出来。
古堡风格偏于中世纪,满墙藤蔓攀爬,容遥说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所以还枯着,春夏交替时就会开出紫荆花的。楼梯扶手上暗漆斑驳,壁画色调沉黯,显然年头已久,容遥一边往上走一边和他解释:“这个时间晏哥应该在书房,我先带你去见他。”
霍止从善如流地点头,甚至还有些期待。按容遥的说法,这个晏哥是他们的头儿,但年纪并不大,霍止私心希望他不是个老气横秋的人,书房的门虚掩着,容遥象征性地敲了敲,直接推门而入,“老大,我把郦先生接过来了。”出于礼貌,霍止没有和容遥一起进去,书房大而宽敞,半遮的窗帘逶迤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劈啪作响的壁炉旁,沙发上的男人站了起来。霍止站在门前,暗暗打量着男人的背影,肩宽腰窄腿还长,比例完美,无可挑剔,霍止正漫不经心地想着,男人已经转过身,似是没想到他还没进来,露出几分讶异神色来。
这大概是今天最大的意料之外了,霍止呼吸一窒。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两袖挽起,露出白皙小臂,霍止有些恍神,这男人长得委实太过精致了,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霍止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狭而长的凤眼弯着,笑意温柔,直教人想溺死在里头。他说:“你好,我是晏司臣。”霍止垂眼遮去莫名思绪,握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镇定颔首道:“我是郦蕤舟。”
有雷德梅尼在暗中保驾护航,霍止轻易便打通了许多关系。耶鲁的毕业典礼定在五月中旬,回国之日近在眼前,万事俱备,17组竟还清闲了起来。
霍止办事效率很高,处理问题也总是一针见血,容遥等人对他很是崇拜。霍止和他们相处融洽,唯独对晏司臣格外疏离,宋景宁不止一次私下问他,霍止便矢口否认,没说几句就要强行扯开话题,宋景宁偏又不肯罢休,再三追问:“你究竟不待见晏哥什么啊?他那么好的人……”霍止面红耳赤,几欲转身走人。
他真的不是讨厌晏司臣。宋景宁说得对,晏司臣那么好的人,谁能不喜欢?只是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晏司臣眼眉一弯,霍止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他笑起来真好看。
一个男人,会觉得另一个男人特别好看,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霍止控制不住自己,只能对晏司臣敬而远之,连宋景宁都有所察觉,晏司臣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甚至颇遂霍止心意,除非必要场合,尽量不出现在霍止的视线范围内,反倒令霍止有些魂不守舍起来。见不着人不行,见着了也不行,霍止度日如年,备受煎熬又不得其解,毕业典礼当天,霍止起得很早,洗漱完毕后下楼,晏司臣正在准备早餐,见到他后简单打了声招呼,又转身去煎蛋。霍止在原地犹豫两秒,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我帮你?”
晏司臣于是问:“面包机在那边,会用吗?需不需要我教你?”
霍止过了十六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本来是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奈何一朝意气出国,被迫自力更生,别说是面包机,正经的中国菜都能做出来几个,他却鬼使神差地摇头:“不太会用。”
晏司臣将半熟的溏心蛋捞出锅后熄了火,亲自给霍止示范了一下面包机的正确使用方法。他教得很仔细,霍止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顾着看晏司臣鸦翅似的细长眼睫,忽闪忽闪的,遮着那双能勾魂儿的眼睛,在心里那个诡异的念头冒出来之前,霍止悬崖勒马,慌张道:“我会了!”
晏司臣撤开手,什么也没说,接着煎蛋去了。
相处两月有余,霍止还算了解晏司臣的为人,知道他一向很照顾别人的情绪。晏司臣懂得察言观色,考虑得周到万分,说话时爱笑,性格又平易近人,霍止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他时常觉得晏司臣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正常家庭,他的父母将他教得很好。
毕业典礼九点准时开始,吃过早餐后大家就出发了。
高材生是个科学怪人,只当晏司臣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不知道他在找同学拍照时晏司臣和晋灵微正留意着暗处有多少双眼睛。
霍止到底不是干这一行的,无法感受到紧绷的气氛,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不远处与晋灵微并肩而立的晏司臣,心里便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