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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页(第1页)

“我何尝不知那王八羔子此行就是为了小五,”蒋东林字斟句酌,“要我说,总这么瞒着不是办法……”

“悍狼内部任务,他既已除名,便无需知道这些。”霍止骤然沉声,“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寻不到好苗子,又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想让他继续替你卖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旧话重提,依旧针锋相对,霍止态度强硬一如既往,蒋东林却还心平气和,甚至笑出声来问他:“昨晚是谁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絮絮叨叨说一堆,话里话外尽是悔不当初?我真心诚意为你二人做打算,你不领我的情,又找我诉苦。”

霍止不为所动,“我和他的事并不劳烦您操心。昨晚是我昏了头,你只当听了个笑话。”

蒋东林在心中暗骂,我操心的还少么?他承认自己私心希望晏司臣重回悍狼,当初将人放走,是因缅甸之行,晏司臣实属死里逃生,虽说精心调养,总归还是会留下后遗症,影响程度尚未可知,蒋东林却不忍让晏司臣以身试险,兼之郦蕤舟身死,他于心有愧,才强制命令晏司臣提前退役。倘若没有这诸多变数,难道他不想让晏司臣安稳无虞以度余生?霍止从始至终只为晏司臣,一旦触碰底线,全然不顾大局当前,他却不能不清醒。蒋东林道:“他这辈子非郦蕤舟不可,趁现在还能峰回路转,你若坦白身份,也算是皆大欢喜。”

霍止冷笑点头:“上头最忌讳的把柄告诉了他,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他召回悍狼,今后无论生死,总归唯悍狼所用,再也逃不开了。”

蒋东林深吸一口气,“他十六岁被我一眼看中,是天生的特工苗子,悍狼本该是他的归宿。”

“归宿个屁。他不想留。”

蒋东林怒极反笑:“你怎知他不想留?”霍止霎时吼了回去:“他留不得!”声色俱厉,咬牙切齿,显然积怨已久。霍止哑了嗓子,满目通红,字字如匕:“他浑身上下二十六颗钢钉年初才取出,既握不住枪也下不了水。他那样心软的人,当年的人肉炸弹他瞧不出端倪,如今的周知之他也毫无保留地信了。致命弱点,比比皆是,悍狼是他妈鬼扯的归宿,悍狼是他晏司臣的死路!”

“霍止!”蒋东林暴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胸腔震颤,蒋东林被气得阵阵发晕,两人就此谈崩。

挂了电话,霍止将发烫手机丢到桌上,同样气得不轻。闭目养神良久,待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霍止才继续浏览刚刚没来得及看完的照片。宋景宁选的照片既多且杂,可见ichael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其中一张,周知之的脸很清晰,他站着,被ichael搂腰抱在怀里,左下方的日期比其他都要早,在晏司臣出差前。

霍止于心中默默盘算,忽而恍然,这不正是他去锦湘园那一晚,不巧撞见盛楚,险些将他胳膊拧断。原来盛楚半夜离开又去加了班,误打误撞瞧见监控中的周知之和ichael。周知之才回国不久,悍狼的人不认得他是在情理之中,盛楚是怎么认识的?周家三代至今,从军从政但不从商,按理盛楚没有和周家人打交道的机会。同辈中周家兄妹三人,周野迟军衔加身,尚在深山老林,周知之初回国内,无心名利,想与周家结交,唯有二小姐周吟。

霍止沉吟半晌,忽然福至心灵——上月周家为小儿子庆生,盛楚也受邀出席。盛楚应是与周吟相识,似乎关系还不错。思绪豁然开朗,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盛楚向来心思缜密,知道周知之的身份,必然会对两人关系起疑。而蒋东林却笃定ichael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染指周家的人,将这件事全然忘在脑后,若非霍止在金枝瞧见周知之看ichael时那欲语还休的眼神,蒋东林怕是这辈子都想不起来盛楚和他说过周知之三个字。

虽然电话里没给蒋东林留情面,但霍止并没有怪蒋东林的意思。他与蒋东林争执惯了,当初说要钓鱼,蒋东林便觉莫名其妙,在电话里连珠炮似的问他:“他还没找上你,你主动招惹他干什么?还嫌不够乱,非要再添点麻烦?”ichael爱流连风月场所,金枝尤甚,霍止怕砸了自己的纨绔声名,预备着旧态复萌,首先就要瞒着晏司臣。霍止将这难题丢给蒋东林,蒋东林对此不置可否,是因于ichael一事,悍狼早已山穷水尽止步不前,晏司臣一走,曾经与勃拉姆斯打过两次交道的原班人马便有机会重操旧业,柳暗花明指日可待。只是在蒋东林看来,霍止的未雨绸缪无异于杞人忧天,“谁都会怀疑你身份,ichael却不可能。”

断崖峻峭嶙峋,毒枭面容狼狈,无路可退,被昔日心腹一枪毙命。他死不瞑目,透过浑浊双眼,心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按着耳中通讯仪正说什么,他听不清了。被双重背叛的滋味远甚于子弹穿心的痛苦,意识逐渐模糊,而枪声突兀,接连三下,惊起林中飞鸟一簇。也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男人的脸倒映在视野中,是勃拉姆斯家族一脉相承的湛蓝瞳孔,笑意温柔,令人彻骨,硝烟味浓厚的冰冷指尖抚上他的眼眶,“叔叔,我已替您报仇。”男人轻轻地、满意地说,“愿您安息。我将取代您,成为勃拉姆斯家族新的荣耀。”

凌晨四点,霍止终于起身,眼尾发涩,他抬手去揉,肋骨隐隐作痛。

晏司臣睡得安稳,一夜便退烧,只是嗓子还疼。行李箱立在玄关,出门前晏司臣瞥了一眼,念及他常去的早餐铺子小笼包难抢,晏司臣果断推门,行李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小笼包排不上队可就要等明天了。

好在他出门得早,等了十分钟,亲眼看着包子热气腾腾地出笼,老板一家都认得他,装盒时开玩笑说他几日不来,还当他是搬了家,自家小姑娘对他芳心暗许,为此伤心了许久。小姑娘今年才上幼儿园,背着美少女书包坐在柜台上,闻言把脸一捂,艰难地从小胖手的指缝里偷看晏司臣。小孩子可爱,晏司臣一向喜欢,车在门口不宜停太久,晏司臣逗了几句,应了明早再来的承诺,小姑娘才放他走。

警局的人都知道他出差,连着一科室的人都神出鬼没的,晏司臣回来得突然,碰见了难免要寒暄两句。走走停停,终于到科室门口,晏司臣推门而入,倏然听见宋景宁惊呼:“老大?你怎么回来了?”晏司臣诧异抬头,见四人俱在,纷纷站起来茫然看他,晏司臣先笑起来:“我不在你们倒是勤快。”

宋景宁道:“不是都要住院了,怎么还来上班了。”

晏司臣瞥她一眼,“他说的话你也信。”

宋景宁干笑两声,没敢说霍止当日语气沉重令她担心,听闻只是肺炎后还松了口气,昨夜忙到十一点,其他同事下了班,好多交接下放的文件无法盖章不说,还有一大堆报告没写。宋景宁抱着侥幸心理强行安慰:“有霍止在身边呢,不会让老大带病上班的。”几人一听此话在理,再熬夜怕是离猝死不远,于是决定先回家睡觉续命,明早接着赶报告。哪知晏司臣不仅来上班了,还来得特别早。宋景宁身后的办公桌上,报告才写了个开头,瞒是瞒不住的,须得坦白从宽,宋景宁以眼神示意廉润颐,廉润颐清了清嗓子,讪讪地喊了声:“老大。”

晏司臣转过身,“怎么了?”

廉润颐与晏司臣对视两秒,不由一阵心虚,连忙摇头道:“没事。”又不甘心,只好硬着头皮补充:“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歇一天吧?局里最近也没什么忙的,有我们盯着就够了。”

晏司臣不置可否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办公室,宋景宁跌坐回椅子上,报告攒了好几份,厚厚一沓都要写完,如今变成了悬在颈上的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他们三个已经开始埋头苦写,唯有宋景宁连人带椅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屋里传来一声:“宋景宁,给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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