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之小幅度地摇头,晏司臣无可奈何,笑着说你总得给我一个跟踪的理由,周知之开始皱眉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因为他……他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
晏司臣又恍然大悟了。说来说去,原来是他霍三少爷的情债,晏司臣哭笑不得:“你喜欢他?”
周知之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撞到了后视镜上。他反手捂住后腰,也顾不上疼得厉害,只咬着唇脸红,这样的反应逗笑了晏司臣,难得戏谑道:“喜欢就要说出来,找我没有用的,小朋友。”他看了眼腕表,朝周知之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你还记得出去的路吗?”周知之说记得,晏司臣放下心,见他还不自在,又好心提醒:“既然都说开了,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去警局了。而且我要出差一周,你想找我也找不到。”
周知之看着晏司臣离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呆了很久,然后他掏出手机,将定位发了出去。
换洗衣物不多,所有东西加一起也只装够行李箱的三分之二,板砖总是来捣乱,晏司臣只好分心去陪它玩,收拾完也快六点了。
以往这个时候霍止该到家了,但今天晏司臣一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并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板砖今晚要送回霍止家里,但霍止一夜未归,晏司臣拿不准他会不会回来。由于昨晚给霍止打的电话没得到回应,晏司臣改为给他发微信,内容很简洁,说自己明天即将出差,问他什么时候把板砖接回去。
几乎是在他发出消息的下一秒,霍止的名字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晏司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霍止的回复,却等来了他的电话,霍止声音中透露着疲惫,“什么时候走?”
“明天。”
“……多久?”
“一周。”
时轻时重的呼吸声顺着手机听筒传进晏司臣耳中,他不说话,只等霍止开口。
“我今天加班。”霍止说,“一会儿我派人去你家把板砖接走。”
晏司臣下意识地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家密码多少?我明早出门前给它送进屋就走。”
霍止又不说话,晏司臣才反应过来,压了压嗓音,淡淡道:“你不方便就算了。”
“……嗯。”霍止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晏哥。
晏司臣本要挂电话的手一顿,他屏息等着霍止的下文,良久,霍止说:“我要晚一点才能回去,你先别睡好不好?你等等我。”
晏司臣明早六点的飞机,而霍止十一点才到家。晏司臣听见敲门声去给他开门时,霍止尚未完全平复喘息,面露愧色地说公司事情太多有些耽搁,晏司臣侧身让他进来,关好门后径自去给他倒了杯水,走进客厅就见霍止脱下的西装被扔在沙发上,而他正低头逗狗,晏司臣将水杯放到茶几上推过去,“喝水吗。”
霍止扯了扯领带,他回来得急,正是口干舌燥,故而喝水如牛饮,晏司臣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倒一杯水端来,便见霍止将空杯往茶几上一放,问他道:“要去哪里出差?几点的飞机?”
晏司臣先说了时间,短暂沉默后,他才将艰难想起来的地名告知霍止:“去澧县。”霍止的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很远吗?”
只半个小时的航程就到临市,真正费时的交通工具其实是通往县里的客运大巴,晏司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局里给他订的是飞机票,像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他不甚在意道:“还行。”
霍止没什么能再问的了,只好去揪板砖蓬软的狗毛,板砖已经困得睁不开狗眼了,连抬爪子打他的动作都变得敷衍了许多,一时无言,晏司臣轻咳一声,开始送客:“带它回去睡吧,闹一晚上了。”
霍止点头应着声,却没有动,还是晏司臣先起身说我送你,他才万般不得已似的跟着站起来,步速堪比耄耋老人,晏司臣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明明想笑的,却不知怎么叹出一口气,“怎么了?”
“我不是在疏远你,”霍止的解释突如其来,“这两天真的太忙了,送板砖回去后我还得再回公司一趟。”
晏司臣一怔,他看着霍止,辨出他脸上极尽认真的神情,晏司臣迷惘地想,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我所有藏匿至深的心思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昭然若揭……为什么?难道一见钟情就足以支撑这样厚重的感情?
“我没这么想。”晏司臣知道骗不过霍止,却还是口是心非,霍止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怕你想多。”
从客厅到玄关也不过几米远的距离,须得争分夺秒地表达感情,霍止跨过茶几一角站到晏司臣身边,邀功似的:“其实我就是想你了,今晚上不回来看看你,你出差这一周我熬不过去。”
晏司臣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霍止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晏司臣已经替他开了门,虽说表现得不耐烦,语气却还算温和平缓:“是我信了的意思。”
玄关设计得不大合理,空间窄长,容不下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肩而立,晏司臣为了方便霍止换鞋,倚着鞋柜站进墙隅,霍止比晏司臣高出半头,无形中生出些许压迫感,待晏司臣反应过来,已然被笼进霍止的影子里。仗着他无处可躲,霍止的气焰嚣张了不止一星半点,“到地方后要告诉我,给你发消息有空记得回我,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晏司臣敷衍地点头,霍止才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不能不想我。”
晏司臣抱臂抬眼与他对视,见霍止满目笑意,一脸淡然自得,仿佛自己离了他就不习惯了似的,不禁皱起眉嫌他管得太多,态度虽差,但离生气还隔着十万八千里,霍止噗嗤一声笑出来,晏司臣这才恼羞成怒,问他有完没完,霍止好容易才忍住笑,“没完。”话音一落,他便低头亲上了晏司臣微张的唇,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俱都堵了回去。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是情难自禁,也是竭尽克制。两人挨得太近,不知是谁的心脏愈跳愈烈,一时之间都忘了还有一只狗崽子在夹缝中艰难生存,被压醒了不说,还不得翻身,晏司臣尚且茫然失神,霍止被板砖挠了好几下,才往后退了退。他看着晏司臣,眼中熠熠生光,唇角上扬,终究是藏不住这满腔的志得意满。
“没忍住,你要原谅我。”霍止煞有其事,“事不过三,这才第二次。”
才看破红尘的霍三少爷仗着天高皇帝远,在晏司臣走后的第一天就去了金枝寻乐子。
自晏司臣在金枝露面起,便时不时传出霍止收心的小道消息,起初无一人信,哪知后来霍止出入金枝的频率愈来愈低,再后来,毫无征兆地,霍止以一张背影合照掀翻了朋友圈,浪子回头这四个字终是板上钉钉,且被霍止本人亲自坐实。那一晚圈内不知多少人私底下奔走相告,震惊之余还不忘调侃,争相猜测是个什么样的人间绝色才能收了霍三儿这颗来之不易的真心。
只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真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过期了。霍止一进金枝,全场的目光便都聚到他身上,惊讶者有之,看戏者有之,激动者亦有之,霍止恍若未见自己成为焦点,自顾自坐到吧台前,塞了小费给调酒师。调酒师与他很熟,故而敢于调笑:“真是好久不见,我还当你再不会踏进这风月里。你家狗儿子的另一个爹呢?这就玩腻了?”
霍止轻嗤一声,说你懂个屁,调酒师便笑着给他递过一杯酒,“那就祝三少今晚玩得尽兴。”
久不闻荤味儿的饿狼一下子扎进了羊堆,必然是要大开杀戒,霍止端着酒杯转过身,倚在吧台眯起眼打量着舞池中的形色男女,不乏有新鲜面孔合他胃口。霍止顿时心情大好,与dj遥遥对视,眼底浮出心照不宣的笑意。音乐暂停,dj拿起麦克风,嗓音低沉含磁,说的是今晚霍少包场,谁也别和他客气。短暂安静一秒后,池中人群轰地热闹起来,口哨声与鼓掌声糅杂在一起,兼之起哄尖叫,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