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郦蕤舟失踪了。
比起失踪,更不如说是尸骨无存,蒋东林说得没错,那一带水流湍急一路汇入公海,倘若没有上岸又打捞不出尸体,大概率会被鱼类蚕食得分毫不剩。
郦父抬手掩住酸涩的眼眶,长而颤抖地呼出一口气。蒋东林沉默不语,等郦父稍稍平复心情后,才继续说道:“戒指是附近村庄的渔夫从鱼肚子里拿出来的,估计是看出它价值不菲,转手就给卖了,我们的人几经周转才拿了回来。”
其中波折难以言喻,蒋东林这一番话是再三斟酌后才敢讲与郦父听,说来说去也不过寥寥数语而已。郦父这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对生死理应习以为常,骤然听闻至亲骨肉惨死他乡,任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接受不了。郦父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暴起,咬着牙,从喉咙里逼出一句:“小晏儿知道多少?”
“当时只有他去了平城,可惜没能来得及。”终于说到蒋东林的痛处,他的手也抖,再开口是真的剖心挖肝了,“小五和蕤舟的感情,您可能不大清楚,我却是知道的。蕤舟死了,小五便把您二老当成是他的责任了。这几年他对您怎么样,想必您心里也有数。”
“小五这人看着冷心寡情,实则最是放不下的。
“蕤舟为国家牺牲的一切,远不止一栋房子可以弥补。这几年我们不来看望,是觉得于心有愧。
“您就当是为了让小五安心,”蒋东林看着郦父的眼神里一片诚挚悲悯,“逝者已矣,您和师母,还是要好好生活的。”
盛老板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又因为真实工作的特殊性没少伪装身份与人周旋,言语间字斟句酌,最懂得说话的技巧性。
刚刚那句话的主宾关系如此耐人寻味,霍止不是没听出来。
没有人会愿意听到自己被说成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但是霍三少爷的道行明显比盛楚想得还要深。霍止放下照片,不以为然地问:“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告诉我这是我的一大优势,因为和晏哥的前男友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讨好他吗?”
“我是想告诉你无论我哥回应了你什么,都只是单纯因为你这张脸令他难以割舍,而不是你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打动了他。”盛楚眼底的笑意消散无影,语气一如既往的刻薄,“简单来说就是,你死心吧。我哥能容忍你到今天,不过是舍不得你这张脸罢了。”
“我不在意这些。”霍止身体向前倾了倾,手臂支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看着盛楚,“我真的不在意。就算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忘不掉,那又能怎样?”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他爱得要死,你知道吗。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只要他开心,我怎样都无所谓。”
盛楚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原本无懈可击的神态终于出现一丝裂纹,他凝视着霍止的眼睛,轻轻地说:“你想让他开心,为什么不离他远点?”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而他也的确让他们这么觉得。只有我知道我哥过不去了。”盛楚恨得咬牙切齿,语速越来越快,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捅得霍止千疮百孔的,“郦蕤舟死了,他的后半辈子也就死了。你知道郦蕤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游手好闲,只会到处惹是生非,我哥绝不会将感情寄托在这样一个浑身瑕疵的赝品身上——
“——你霍止算什么东西?”
郦父很少主动给晏司臣打电话,他今天工作效率不高,一直捧着手机发呆,看到来电显示是伯父,赶紧接了起来。
“本来不想联系你的,怕打扰到你工作。”郦父笑了笑,“小晏儿,你下班之后有空吗?能不能过来陪我喝两杯,咱爷俩说说话。”
晏司臣一怔,很快答应下来:“好,我这就过去。”他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嘱咐道:“我出去一趟,四点半你们就下班吧。”
目送他离开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宋景宁小声道:“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容遥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是谁惹的。”
晋灵微已经坐回去整理文件了,闻言头也不抬地说:“还能有谁?我中午出门的时候看见院里停着一辆没见过的长安福特,值班的小梁说是霍三少爷特意留给晏哥的,早上也是他送晏哥上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