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远将公司的一切事务转移到线上,每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在林乐予身边,擦汗擦身体按摩翻身全部亲力亲为。
为了让他住得舒服些,顾思远重新定制了床垫,病床的大小也是正常的两倍,床头柜上摆放的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保护着他经不起一点折腾的心肺。
林乐予血液循环太差了,双腿因为浮肿粗了一圈了,但看上去依然是那样的瘦弱,顾思远帮他垫了两个软枕抬高,又贴心地在脚底放了两个暖水袋。
暖流顺着脚底流经四肢百骸,林乐予脸色看上去也好了一些。
伤痕累累的小熊被放进被子里,柔软的绒面紧贴着林乐予的侧脸。
他身上插着的管子没能撤下几根,因为自主呼吸困难,嘴巴里的气管插管也没能撤走。
气管插管的病人大多不耐受,容易无意识地去破坏插管,于是需要将双手束缚,可林乐予昏迷着,除了几天前在icu里受惊抽搐竟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脸上为固定插管贴着医用胶带的皮肤周围已经出现了泛红的过敏现象,打着滞留针的手背上也毫无例外。
顾思远坐在床边握着这只冰凉的手,大拇指细细摩挲着林乐予的手背。
“小宝,七天了,你睡太久了。”他低头在林乐予泛红的脆弱皮肤上落下轻吻,略加了些力帮人揉按因为输营养液僵硬麻木的手臂。
“是不是怪哥哥?“顾思远眼眶发热,哪怕极力咽下了满心的酸涩,再开口时依旧声线依然颤抖“小宝,哥哥错了。“
支撑着的脊背塌下去,仿佛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顾思远伏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连日的疲惫,剧烈起伏的情绪终究击垮了他。
意识很快便被吸入黑暗之中,没能察觉到手心里那点微乎其微的颤动。
顾思远是被器械车的滚轮声吵醒的,病房门被推开,周含瑞带着几个小护士进到病房里。
“呦,难得看顾总睡觉啊,差点以为咱顾总成仙了呢!”周含瑞嗔怪道。
顾思远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还保留着强烈的眩晕感,反应过来后立马转头去看林乐予,入目的却是那张依然昏迷着的苍白小脸。
周含瑞戴上听诊器掀开林乐予的被子,快速地听了听他的心肺音。
“不好说,情况不太乐观,但也必须要拔掉气管插管了,已经一周了,不能再久了。”说罢便示意小护士拿器具“如果实在脱不了机,就必须得气管切开,得顺着脖子上这条疤再划开一次。”
顾思远握紧拳头,太阳穴处青筋因为牙关咬紧而凸出,沉默着看两个小护士一点点撕开林乐予脸上的胶带。
管子拔出的过程中,林乐予突然面露痛色,上身不受控地挺起,发出些粗重的气音。
顾思远神情突变,刚要上前便被周含瑞按住“哎呦,别干扰人家小妹妹,拔管子哪有不难受的。”
顾思远心跳跟着乱了两下,紧接着便看到林乐予痛苦地干呕两下,二十四厘米的管子便被彻底拔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林乐予便爆发出尖锐的倒气声,他紧紧皱着眉头,脑袋控制不住地向后仰,手指尖抽搐僵直,心电监护仪开始闪着红灯。
“吓着了,是哮喘!”周含瑞立马上前帮林乐予扣上氧气罩,氧气流速开到最大,大力按住林乐予剧烈起伏的胸口“氨茶碱,给药!”
顾思远扶着林乐予的脑袋,不停地在他耳边哄道“小宝,我在这,别怕,乖,睁开眼睛看看我。”
林乐予额头上爬满冷汗,眼睛被逼得半睁开来,失焦的瞳孔震颤着,原先神采奕奕的纯黑双眸此时却仿佛被蒙上一层灰雾。
一切的一切都是模糊一片,可却能清晰地映出顾思远那张焦急的脸。
倒气声逐渐平复的同时,林乐予双手重新瘫软回柔软的被褥上,看着不太清醒的神色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委屈的神色便如涨潮的海水,一步步侵入那张无助的小脸。
藏在巨大氧气罩下的嘴巴瘪了瘪,眼泪瞬间蓄满那双无力半张的眼,懵懂得像个孩子,杂乱的气音从他的喉间漏出,温热的眼泪流进顾思远扶住他脑袋的手中。
犹如一支猝了毒的箭,将顾思远射了个对穿,剧毒攻心,让他喘气都疼痛不止。
“小宝?醒了是不是?别怕,我在这,哥哥在。”顾思远低头一点点吻去那咸涩的眼泪,极其轻柔地搂住他单薄病弱的身体“不哭了,不哭了。”
小护士抱团在一边跟着哭,就连周含瑞也难得地红了眼眶。
林乐予一连插着七天的管,光看着眼泪往下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可那双灰败的眼仿佛帮他道清了一身的苦难,直到彻底失了力气。
只见那双眼极其缓慢地眨了两下后慢慢闭合,因为喘息失控起伏的胸口渐渐平复,心电监护仪上的红灯灭了,血氧回升,心率逐渐稳定回来。
“小宝?林乐予?”
周含瑞整理好情绪,略过满脸水痕的顾思远,帮林乐予听了心音,量了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