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脸色极其难看,结结巴巴地说,“这……他给我看过,说是他录的,他用这个……”
“那是他骗你,”顾源垂着眼帘说,“其实是我放的摄像头,意外录到这个。因为有这个东西在,他才不得不跟你作对,他原本已经想放过搏浪了,可太太不肯放弃,他没有办法,你不要再怪他,也不要怪太太,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闻璟其实很爱你,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忍了很多委屈,他只是太重感情,不舍得对任何一方作出过重的事。”
沈良庭怔怔的。
顾源把碟片递给他,“还给你,现在你不用怕了,不会有人再拿这个来威胁你了。”
沈良庭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下移,就只是看着,不敢去接,声音控制不住地哆嗦,“所以他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受到威胁,怕事情被曝光?”
顾源不说话,单是看着他。
片刻后沈良庭怆然一笑,眼神发狠,劈手夺过,啪的一声掰断了那张碟片,“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把一切罪过归到自己身上?”
沈良庭提高声调,红了眼睛,他听见耳朵眼深处呼呼地响,脑浆的激流在撞击脑壳,此时才是天旋地转。很努力把人放弃了,可到头来却是自己又做错了,要怎么样才是对的,要跌跌撞撞地走错多少次,才能找到对的方向?
“独断专行到让人讨厌,把人逼入困境又偷偷放出一条生路,三番四次地让我误会,这样戏弄人很有意思吗?在后头操控一切,观察左右人的情感和反应,才能满足他虚伪的牺牲精神吗?”
“也许他是不想你和他母亲结怨。”顾源说,“你们是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知道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但嫌隙却难以消除,他宁可让你恨他,也不想让你恨他母亲。”
沈良庭疯了般摇头,脚步连连后退,“我不接受,什么都是他说的,什么都是他决定的。现在把这个拿出来,就可以当过去的一切没发生过吗?那些情感和痛苦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他觉得一切都很讽刺。
他选择了搏浪放弃了傅闻璟,而到头来傅闻璟为了他放弃了利星。
现实告诉他,傅闻璟没有背叛他。是他自私极了,他要钱,要权,是他害怕,他舍不得,拼尽一切需要得到保障。明明有人已经不声不响地替他在背后站成了一棵大树。
他是了解他的,知道他的不舍,知道他的为难,可那又如何,在最后相处的时光里,他们是对立两端的敌人。
一瞬间,即使所有人和事都还在有条不紊地正常运转,可他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了。
他那么长时间的认知,那么长时间的痛苦,那么长时间的挣扎都像是原地转圈的一头困兽,明明只要一句话,傅闻璟就能让他解脱。
可傅闻璟不说,他隐瞒一切,就这么看着自己崩溃,就这么任由自己恨他,分开,成为敌人。傅闻璟舍不得,难道他就舍得吗?傅闻璟怎么这么狠心,他怎么能做得出?他知道明明爱一个人却要把他从心里生生拔去有多痛苦,傅闻璟知道吗?他怎么舍得!
飞快地扭头从别墅逃离,沈良庭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一头栽倒在床上,感觉头晕晕的,天和地都在旋转。沈良庭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有些烫,疑心自己是病了。
病了,头和身体都沉重下坠,可是睡不着,心像是放在油锅上煎,片刻不能安歇的疯狂跳动,脑海里各种各样的思绪左突右奔。
挣扎半宿,像被恐怖的指爪魇住,沈良庭无法安眠,最后还是爬起来。
他开车去了码头,一路上车窗开着,清凉夜风吹熄了脸颊燃烧的热度。星星半明半昧,淡青色的天幕下,那艘出事的游轮安静停泊在岸边,在被彻底清洁过后,已经对外封闭了。
沈良庭早就来过无数次,轻车熟路地偷偷爬上船,脚落地时金属板发出清脆的一声吱嘎的响。
一层层走过舷梯。
站在甲板上,沈良庭茫然而无助地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淡淡的月亮挂在远处一角,投下清冷光辉,浅薄的像个影子。
低头望下去,海水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他盯久了点,突然像犯了疟疾般浑身颤抖,迅速转过身,不敢再向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水,也许是第一次潜水的时候,潜到下面,耳膜轰隆隆作痛,四遭死一般寂静,往下看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光线被吸进去,什么都看不到。被拉上来时,鼻腔和耳朵都流了血,是操之过急潜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