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因为要照顾罗曼,还有个一个别的不听话的。&rdo;
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南希看到一种牺牲,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背后,薇罗奇卡小心翼翼掩饰着她的无奈与心酸。她就像第聂伯河,流经之处用自己的身躯供养生生不息的土地。那土地上是成片的白桦林、金色的麦田和连绵不绝的青草地……南希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她在薇罗奇卡身上看到了一个更加高尚的自己。
而这高尚,也很难说不是种枷锁。它锁住了薇罗奇卡,叫同为女人的南希对她产生了怜悯,也产生了羡慕。怜悯是她囿于这困境,而羡慕则是,毕竟那两个男人的确真心爱她,且毫不隐瞒地爱她。南希说,她简直羡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有一天,薇罗奇卡跟她悄悄说,南希,你是我在东德最信得过的朋友,因为我太幸福了,太开心了,不得不想要分享,我可以相信你吗?
南希说,当然,你可以相信我。
薇罗奇卡便抿着嘴笑,说她的弟弟终于长大了,过去很多年一直都在等的人终于等到了,他们还在了一起,虽然这桩恋情在这里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但她看到罗曼幸福,就觉得自己过往的辛苦都是值得的。瞧这件毛衣,是她为他弟弟的爱人织的。她能看出来,那个人心里有病,不像罗曼那样健康,可那又如何,她对罗曼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家人,有了家人,一切都好说。
南希说,&ldo;我不得不借口去盥洗室来掩盖自己的眼泪。&rdo;
歉疚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也知道,一旦对薇罗奇卡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伤害的将是所有人。她不忍心我遭此困境,也不忍心薇罗奇卡伤心。于是那天晚上,当她们一起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启程前往东柏林时,南希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我们不去了。
为什么?薇罗奇卡不解地问,我已经想好给罗曼还有阿尔买什么礼物了。
南希望了一眼她,眼泪瞬间就淌了出来,她几乎颤抖地说,为什么总想着别人,却不想着自己?为什么习惯于去牺牲,为什么一定要装作不在乎?
薇罗奇卡疑惑不已,南希摁住她的双肩,哭着喊道,女人,也可以为自己活,要为自己活啊。
说不清楚这一刻,她是在对薇罗奇卡说,还是在对自己说。薇罗奇卡发着抖,问南希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南希抬起头,泪流满面地向她剖白自己是间谍,想要将她掳去西柏林要从而进行要挟的事实。
薇罗奇卡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推开了南希,说决不允许她伤害罗曼和热尼亚。
可在南希近乎于冰冷的审视下,她打了个寒噤,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完全忘了,被伤害最多的其实会是她自己。她瞬间清楚了南希所指为何,那一刻,所有的枷锁明晃晃地出现在她身周,她看到了儿时的自己也曾有过梦,也曾有过心之所向的愿景。
她笑了,站起身,拥抱了南希。
你也很难过吧,她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你自己?
你是自愿来德国,成为一名间谍的吗?
如果是,你为什么要怜悯我,要向我坦白?
你看,女人就是这样的啊。
我们多么……无奈啊。
南希颤抖地回抱了薇罗奇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告诉了薇罗奇卡自己和阿尔弗雷德‐‐也就是和我的关系,并且着重指出,在她们的交往中,阿尔弗雷德毫不知情。
见到你也爱他,我有多么开心,南希说,可我又多么害怕他受到伤害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人呢?可怜到我不得不爱他,你不要怪罪他心里有病,换谁都承受不了这一切。
于是她忍不住,也向薇罗奇卡谈起了有关于阿尔弗雷德的隐秘。
只有她和亨利知道的隐秘。
那就是‐‐阿尔弗雷德是乱伦的产物,是父亲和女儿生下来的孩子,并且,在少年时期,他亲自揭开了这个隐秘‐‐据亨利的调查,他是在某天推开了书房的门,发现了外祖父正在强暴母亲,而后他又通过很多证据得到了答案。最后也许是由于真相的大白,他的母亲不堪其负自溺,他也由于憎恨亲手杀了外祖父。
自此以后,他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随波逐流,干脆让自己随便是谁。
成为间谍就是他自甘堕落的放逐,因为间谍,可以是任何人,但就不能是他自己。
他就是这么对抗这个荒诞的世界,直到和萨连科重逢……
薇罗奇卡忍不住地痛哭,就在两人为了另一个人的沉痛过往而悲伤流涕时,罗曼却一脚踹开军官公寓的门,持着枪就朝南希走了过来。
放开我的姐姐,他愤怒地说,毫不隐藏杀意,你要敢伤害她,我会杀了你!
南希在一阵恍然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薇罗奇卡就张开双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早就知道她是间谍,可正如你和阿尔能在一起,我和她又为什么不能是朋友?
萨连科愣了愣,震惊而不解,还有恐惧。
接下来,南希的话让他的恐惧陷入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没错,我是间谍,但我早就知道薇罗奇卡是你的姐姐,看在阿尔的面子上,我绝不会伤害薇罗奇卡,更不会伤害你。毕竟我们都爱着阿尔,不是吗?另外,我要指出的是,阿尔对此毫不知情,我不想让他为难。毕竟这是另外一名同僚的建议。我也是和薇罗奇卡交往之后才知道她是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