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听了一笑,问“你识字?”
黄鹂用力点头道:“读了许多……没有哥哥读的书多。都是二姐姐教我的。哥哥,你起来吧。老跪着干什么。那个老爷又不问你话了。”说着用手去扶他。
黄元道:“不能起来。要等大人发话了才能起来。”
兄妹俩说着话,又听见那边杨玉荣和杜鹃你来我往地细细算账,便一齐转头,凝神细听。
“真有三千两?”
“这还有假!我杨家吃穿用度岂是你们庄户人家能比的?就不够三千两也不差多少了。”
“那就算他用了杨家三千两吧。”
“正是。也不用你们还……”
话未说完。就见杜鹃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一五一十地当堂点数,数了五千两递给他,道:“这是五千两。杨家将我弟弟养大,费的银子不过是小事。真心呵护养育他才是无价的。这另外两千两就算谢杨大爷费心了。还有——”她朝林春伸手,林春便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这是两支上好的老参,就送给尊夫人养身子,谢她照顾我弟弟长大。”
林春从杜鹃手上拿过银票,和木盒一齐塞入杨玉荣怀里,同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鄙薄,然后退到杜鹃身边站定。
堂上众人,连带冯长顺和黄老实夫妇都惊呆了。
杜鹃哪来这些银子?
自然是任三禾拿来的,还有这次杜鹃炒的野茶也脱手了,也凑了三千两。事先他们就商量好了这一手,觉得这种人家,有事时躲开倒没什么,就怕将来救了黄元出来,见他没事了,又要靠上来,挟恩图报,指使黄元做这做那。因此,杨玉荣就算不提,杜鹃也要提的;既然提了,正中下怀。
杨玉荣不可思议地看向黄老实,可他也是一脸懵懂,很明显这银子不是他拿出来的,这就奇了。
林春见杨玉荣犹豫,疑惑道:“杨大爷不想要?莫非舍不得黄元,还想认他做干儿子?也对,你对他言传身教,养了这些年,他凡事都听你的,放不下也难怪。正好我们来这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庄户人家又没见识,黄元兄弟这案子还要靠杨家……”
“住口!”杨玉荣气急败坏道,“这银子和人参我收了。从此黄家和杨家再无瓜葛。别说什么我教他!打从他九岁那年离开黑山镇来府城读书,他做什么家里一概不知。原以为他是个成器的,不想却在外面不学好,肚子里装了一点墨水,就跟人卖弄,连朝廷的事都敢指手画脚。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也不敢认这样的儿子!”
他终于撕破脸,不装善心了。
他要跟黄元彻底划清界限,省得被他连累了。
这些银子他拿就拿了,不拿白不拿。他正觉得亏本呢。
杨玉荣喊出那番话后,满堂皆惊。
沈知府眯着眼睛看向杜鹃和林春。
自打这群人进来,开始的时候还是由冯长顺出面主事,林大猛作为村里正跟着配合;等确定黄元身份后。不知不觉间,主导对话的人变成了黄杜鹃和林春。其中又以黄杜鹃为主,别人完全跟不上她,她和林春三言两语就把杨玉荣逼得原形毕露了。
他觉得奇怪极了,怎么这个村姑一点不像村姑?
震动最大的自然要数黄元。
他猛然抬眼,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养父。
杜鹃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看见冯长顺年轻时的样子。
黄元看了半响,忽然笑道:“请杨大爷把银子和人参还给我姐姐。我跟人合伙开的‘元梦斋’的份子就全归杨家了,算上已经拿回家的八千多两银子,足够偿还杨家的养育之恩。这五千两杨大爷可不能要。”
这是他自开堂以来第一次正容说话。
一开口。就称呼昔日养父为杨大爷,跟迟迟不愿叫黄老实和冯氏爹娘相比,倒显得熟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