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嘶鸣声,巨大的象鼻卷了起来,大象跺跺脚冲他摇头晃脑的,又憨又可爱。随着海潮迭起,堕龙从海平面一跃而起,降佛闪着金光屹立于海上,堕龙俯冲下来,佛像两指抵在唇上吹了个口哨,堕龙擦着他的衣袖离去。降佛依旧慈眉善目,抬起手在堕龙的头上敲了一下,好似在微笑。等他们双双转身,又是一头鲛鲨蹿了上来,通体黑色的修罗骑在上面,驾驭着最为凶猛的上古巨兽,掀起高高的海浪,好不快活。贺安清口中无声叫着“平晏”,被眼前修罗无忧无虑的样子逗笑了。修罗冲他挥了挥手,一拽鲛鲨的背鳍,没有留恋地散去。只有箱水母还恋恋不舍地用触须碰着他的脸颊,它的身体变得透明,当其他部位都消失之后,剩下的一根触须掠过他的嘴唇,也被海浪卷了下去。都走了,最后只剩下他。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郑惑不放心,朝贺安清的方向走去,袁眉生挡住他,摇了摇头:“让他把梦做完吧。”这是贺安清的最后一个美梦,醒来时,他就要面对更加艰险的境地,对他忠诚的人相继死去,能够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一切都是未知,他的命运将就此牵动整个东华国。他责任重大,再不能退缩。郑惑看着贺安清的背影,在海平面中间,一会儿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伸起手,点点头,一会儿又像在说着什么,伴有低沉的笑声。过了许久,他慢慢低下头,手攥紧了木制围栏,肩膀在颤抖,起初幅度很小,接着越来越大。郑惑明白,他的美梦已然结束。独自折返的贺安清,在圆形廊亭里疾走几步,紧紧抱住了郑惑。郑惑一愣,轻抚他的头发,托起他的下巴,印上一吻。亲军赶忙全体背对栈桥,连袁眉生都尴尬地搓了搓眉心。“降佛离世,你节哀。”贺安清知道袁印光是郑惑一个可以倾诉衷肠的长辈,突如其来的死,对郑惑的影响很大。“我和祭司最终决定将他与韩律将军合葬,而且他生前朴素无华,葬礼就一切从简。”佛会的人被贺安清关的关、杀的杀,实际上出席袁印光告别仪式的,只有郑惑和袁眉生了。“他也想轻松地离开。”袁眉生有些感慨地说道:“墓碑只是能有个地方让我们这些活人纪念他,我想他本人对这个世界,倒是没有留恋了。”贺安清不知道这叫不叫善终,纵观袁印光的一声,让他下意识的套用于自己,等待他的结局大概会比这更凄惨。袁印光不是什么小偷,这二百年间,他完成了他能做的所有。而贺安清,才刚刚开始摸索。郑惑见他有些忧心忡忡,用食指和中指捋平他皱起的眉心,说道:“降佛并不孤独,而且你不是他。你身边有我、有祭司,还会有更多伙伴支持你的绝对权力。”“在未来,我希望自己能强大到给你名分。”贺安清感受着被郑惑保护的安全感,却心怀愧疚,因为现阶段他的配偶之位只能属于丰东宁。说不介意是假的,但为了贺安清,郑惑绝无怨言,他说道:“我们错过了太多,别人怎么看我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心里有我。”“以前骗了你很多次。”贺安清听着他的心跳,道,“以后不会了。”“是啊。”郑惑故作认真道,“我连命都差点被你骗没了,可只有爱我这件事你没骗我。”贺安清推离他的怀抱,略带撒娇的意味:“反正你以后也听不到朕跟你道歉了,朕的决策你都要执行,朕说的都是对的。”郑惑宠爱地说道:“当然,我的陛下。”这时,王总管气喘吁吁从沙滩上一路小跑过来,嘴里还叨念着:“陛下,您来海边怎么不跟老臣说一声,诶呦……”贺安清逆风回头,问道:“怎么了?”王总管一脚陷进沙坑,费劲拔出了脚走上栈道,毕恭毕敬行了个点头礼,说道:“我以为您会在内阁用餐,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来看看您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安排。”风吹散了贺安清的乱发,他顺势将皇冠摘了下来,这东西太沉了,戴时间太长容易脑袋疼,他内心盘算着以后这得改改,干脆废除戴皇冠的条例。他随手扔给了王总管,道:“我待会儿就回内阁。”王总管吓得赶紧跳起来在空中抱住了皇冠,生怕摔地上让人看笑话,又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沙子。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您看老臣这记性,您吩咐的那个……内衣、不是,……衣服,工匠师傅说已经改好了,下午就能送到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