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动手!”钱伯斯叫道。
章蔼和怯怯道:“最好不要杀人,他是警察……”
钱伯斯嘶吼道:“快一点,你这个笨蛋!等他恢复过来就来不及了!”
尹师兄咬咬牙,紧握手枪走到方舟面前,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方……方警官,不好意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杀你们两个都不行,跟世界说再见吧!”
“不!”我用尽全身力量嘶喊道,奋力朝方舟那边爬。
“再见。”方舟平静地说。
“砰!”
一声枪响。
尹师兄身体摇晃两下,胸口出现一圈血渍,他好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举起手枪……“砰、砰”,又是两枪,尹师兄发出一声的短促叫声,不知是恐惧还是悔恨,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扭头轻轻看了我一眼,颓然倒下去。
紧接着洞口处一亮,四名全副武装的狙击手拿着火把和高亮度手电筒拥进来,干脆利索地将钱伯斯和章蔼和全身搜查一遍后五花大绑,经过我们身边时钱伯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快,快提供急救药品,”我对那些人急急地说,“他受伤很严重。”
方舟懒洋洋道:“还好吧,幸亏穿了防弹衣,不过那一枪打在心口上,真让我差点缓不过气来……咦,你怎么样,菲菲,菲菲……”
绷得紧紧的弦陡然一松,再看到从大腿到脚面全是鲜血,我脑中一阵昏眩,软软倒在他怀里。
……
在回上海途中,方舟告诉我,有关部门已与越巴族达成协议,将首领墓穴整体迁移到山寨附近山上,便于他们祭祀和维护——首领说陈长老和琛哥所作所为没有得到他或族内集体授权,完全是个人行为,这样,陈长老将不能按长老待遇下葬。专家们正紧锣密鼓地对里面的藏品进行鉴定,一旦确认其中部分为章炯笙私人收藏,章蔼和将名义上拥有这笔财富。
“名义拥有?这是什么概念?”我质疑道。
方舟诡笑:“根据法律规定,国宝级文物不准出境,除非他到内地定居,然后公开拍卖这批藏品。”
“当然回来定居了,章蔼和又不是傻子,卖得一大笔钱再出国逍遥去呀!”
“问题是他协助钱伯斯窃取国家机密,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将在公安机关和海关留下不良记录,以后申请入境恐怕要遭到拒签,想回来定居并非易事也。”
我的嘴巴张成O型。
“还有件事你一定很关心,”方舟道,“警方发现,尹师兄生前最后几次电话均是打给你们的导师岑教授,但岑教授声称两人联系仅限于学术研究,他还否认给你匿名发过邮件。”
“他是不是独立团岑世昌参谋长的后人?”
“岑教授拒绝回答,他认为与岑世昌有无血缘关系跟尹师兄犯罪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
我激愤道:“完全是狡辩!尹师兄临死前说得很明白,他做这件事并非贪财,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一直想进考古研究所工作,只有导师出面协调才能达到这个目的,所以他们之间一定达成协议!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圈套,导师不断地否决我的论文选题,然后我找师兄,师兄替我挖掘出章炯笙独立团全军覆没的谜团,接着钱伯斯出现了,哼,配合得多么巧妙,我甚至怀疑导师与钱伯斯或章蔼和也有协议!当年岑世昌应该了解部分内幕,并做过大量调查,兵败之后,凭借它取得申克飞支持反而升了官,作为他的后人,导师始终对宝藏念念不忘,所以让我们跑到永埠探寻宝藏之秘,并躲在后面以邮件方式透露当年的信息……”
方舟拍拍我:“可惜尹师兄被击毙,钱伯斯自从被捕后一言不发,等待大使馆或政府出面干涉,因此你所说的一切只能是猜测,也许岑教授与岑世昌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许尹师兄最后一番话只是托词,真相,真相就是尹师兄死了,岑教授还活着,还是你的导师。”
想到导师儒雅翩翩的风度,想到他对论文选题孜孜不倦的教诲,想到他从书架上取出照片时的随意与温和,心底透出一股凉意,喃喃道:“不错,他说得不错,历史的细节远比历史本身更惊心动魄,有些细节,实在令人不敢推敲。”
方舟知道我的意思,安慰道:“你也说过,历史的真相永远不可能被湮没,或许在未来某一天能不经意间挖出这段历史的原貌……现在你该考虑的是毕业论文,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
“论文?”我失笑道,“经过这么多事,导师恐怕不会再欣赏这个选题,不过没关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搂住他的脖子,“我正式决定嫁给你,以最快速度。”
方舟大喜,一把将我拥进怀里。
车子转过弯道驶上盘山公路,有一瞬间似乎看到遍体棕黄的女野人在悬崖上跳跃攀爬,背上依稀就是当日被掳走的吴兆平,我提醒方舟看时,她已迅疾消失在视野之外。
对女野人来说历史简单而永恒,可吴兆平则要用相对论来诠释这个道理吧,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产生什么后果,或许我们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正如导师与长晖山的关系,历史的细节只存在于发生的那一刻,然后便成为历史……我默默想着,轻轻倚到方舟肩头,不知不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