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正大师虽站得稳当,但翻涌的气血让他一时无法开口说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昀竟然有如此强劲的内力。张途离他们最近,看得也最清楚,方才那一掌看似打了个平手,实则沈昀早已经胜了,但他却给慈正大师留了颜面,张途一时怔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陈珩之见他们僵持不下,说道:“慕兄,赤霄剑便在那处,你若想夺回来,我便助你一臂之力。”慕云择看着苏潋陌,目光已经逐渐冷了下来:“不必,这是无瑕山庄之事,我自会解决。”他抽出惊龙剑,一步一步向苏潋陌走去,冯兆谷担忧他的安危,便跟了上去,陈珩之没有动弹,唇角带着笑容,如同在欣赏一出好戏。苏潋陌正在通过五行八卦方位计算浮光阵的机关所在之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迸现的杀机。惊龙剑在夕阳下闪着寒光,慕云择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一道人影闪过,沈昀挡住了他的去路,慕云择脸色一变,质问道:“你如今还要护着他吗?”沈昀望着他道:“云择,你相信我,我绝不会欺骗你。”慕云择的剑指向苏潋陌,面色冰冷:“解药与赤霄剑都在他身上,你还要我等到何时?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应该将他擒住,而不是次次维护于他!”沈昀耐心地说道:“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不等他说完,慕云择便已打断他的话:“另有隐情又如何,他便该杀人夺剑吗?沈昀,你既然有苦衷,我便不强迫于你,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必要有一个了断!”沈昀微微回头看了眼苏潋陌,那少年似乎浑然未察觉此处的剑拔弩张,依旧围着镜岩转圈子,冯兆谷等人都面面相觑,猜不透他的举动。沈昀叹息一声,还是没有动,慕云择的脸色白了几分:“你当真不让?”他确实已经相信沈昀不会做出盗剑杀人之事,也相信沈昀会将赤霄剑与解药一并拿回来交给他,但是眼下真正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平静得了?沈昀明白他心里的迫切,他之所以要挡在他们之间,不但是为了对苏潋陌的承诺,更是为了二十五年前那桩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他不想慕云择去继承那份仇恨,也希望能留苏潋陌留下回头的余地。说到底,他终是觉得那少年并非不可饶恕……他用沉默回答了慕云择的问题,惊龙剑向前挺进几分,剑尖微微颤动,寒风瑟瑟,沙土翻飞,剑光突然亮起,犹如一道银龙,向苏潋陌所在的方向刺了过去。沈昀倘若在此时拔剑,自然可以挡下这一招,但他怎么忍心将那杀伐利器对向慕云择,当剑光从他身边经过时,他身影一晃,已经先一步掠到苏潋陌身前。这一剑慕云择几乎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身法极快,没有任何保留,惊龙剑在倾刻间扎进沈昀的胸口,剑尖从他背后钻出,鲜血喷涌,溅在苏潋陌身上。慕云择呆住了,连他身后不远处的冯兆谷也愣在原地,苏潋陌扶住沈昀摇摇欲坠的身体,按下墙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地面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那硕大的镜岩在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中缓缓落下。慕云择失魂落魄站着,甚至忘了躲避,冯兆谷率先反应过来,拉住慕云择跃向旁边。镜岩落地发出一声巨响,一扇石门出现在他们面前,苏潋陌迅速扭动石门的机关,石门向左右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密道。在场众人皆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苏潋陌揽住昏迷不醒的沈昀,一跃飞进密道,身影转眼消失在黑暗中。陈珩之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冲了进去。石门在逐渐关闭,慕云择反应过来,视线停留在地面那滩刺目惊心的血迹上,双脚一踏,从石门的缝隙中飞了进去,冯兆谷紧跟在他后面,却已晚了一步,在他们消失的同时,石门轰然闭合,将张途与慈正大师隔在了外面。张途大喊几声,用力拍打着石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他尝试扭动机关,石门依旧纹丝不动。慈正愕然地说道:“难道这机会打开一次后,便就封死了?”陈家侍卫冲过来想要将石门推开,但他们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石门始终没有移动分毫,他们冲着里面一声一声呼喊:“大公子!大公子!”冯兆谷从惊愕中回过神,冷静地说道:“有入口就会有出口,我们在周围仔细找找!”镜岩铺在地上,几乎占据了半块路面,张途低头望了一眼,忽然觉得这块奇特的石头更像一块墓碑,它耸立在这里,在流逝的岁月里守护着身后的墓穴,这样一个地方,会有出口吗……他扫眼扫过空旷的山色,这里已经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声呼啸而过,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黑暗石室密道里一片漆黑,空气混浊,厚厚的石墙阻隔了所有声音,沈昀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移了移手脚,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痛楚的。所以他当然还活着。静寂中忽然亮起一束火光,沈昀转头看去,苏潋陌执着一根火折子正在检查墙壁,他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镜岩落下的那一刻,之后生了什么,他没有半点印象。沈昀支着手想要站起来,但被惊龙剑贯穿而过的伤口几乎夺走了他半条命,只是微微撑起,便一阵天旋地转。苏潋陌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看他,冷笑一声说道:“你当真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吗?”沈昀摸了摸胸口的伤,这个时候居然也还能笑得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苏潋陌举着火折子靠近他,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直看着沈昀头皮发麻,却因为伤势的关系无力躲避。苏潋陌看够了,终于开口说道:“那把剑若是再偏离半分,你这会就已经去见了阎王。沈昀啊沈昀,你这颗脑袋以前是不是被门挤过,要不然怎么会拿身体去挡剑,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吗?”明知道他是有意嘲笑,沈昀还是回答道:“虽非金刚不坏,倒也不那么容易死。”苏潋陌道:“倘若没有我,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他似乎已经忘了沈昀是为了救他才去挡那一剑,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屑,沈昀也不与他计较:“那就多谢苏公子的救命之……”抬手的动作拉扯到伤口,沈昀生生停住话音,眉头皱眉,难掩神情里的痛苦之色。苏潋陌在他面前蹲下,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行李都丢在上面了,就只剩下这瓶固元丹,虽说不是疗伤的药,但好歹能稳住你的真气。”沈昀接来吞下,才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过了,他有些诧异,向苏潋陌道:“我昏睡了多久?”苏潋陌没好气道:“这密室里乌漆抹黑的,谁能晓得时辰。”沈昀低眉沉思着,仍旧想不起来之后发生的事,他是怎么进入密道,又是怎么来到这间密不透风的石室,对于这些过程,他都没有印象。苏潋陌显然没有准备要跟他解释,举着火折子绕了一圈,说道:“想要找出这间密室的门倒也不难,不过你眼下伤得这般重,出去也只会拖累我,我们便先留在这里吧。”沈昀道:“方才你便该将我留在上面。”苏潋陌一愣,没来由冒起一股无名火:“怎么,觉得我耽误你与那位慕少庄主互诉衷肠了?”沈昀平静道:“我受了重伤,如何还能帮得上你。”苏潋陌顿了半晌,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冷漠:“沈大侠倒是宅心仁厚,处处为别人着想啊。”沈昀抬眼道:“我既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苏潋陌嘲讽的笑起来:“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可不是什么驷马难追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