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上午,布雷先生出席中央政治委员会临时会议,这是他生前参加的最后一次会议。这次会议时间拖得很长,我开车接他回公馆已是下午3点钟光景,几位秘书还在等他吃午饭,大家看他脸色不好,可是在饭桌上,布雷先生一反近来沉默寡言态度,从容地作了一次长谈。
陈布雷的最后一段日子(2)
他从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推翻清朝、北伐战争,一直谈到眼前局势,又忆及自己青年时代加入同盟会,办报、教书一些轶闻,最后语重心长地要我们保重身体,免得像他那样未老先衰。谈毕已是掌灯时分,他说要上楼休息。
11月12日,是孙中山先生诞辰,国民政府照例举行纪念活动。他对我讲身体不适请假不参加了。这天,他反而比往常从容。上午,关照我去请了理发师,替他理发修面,他女婿陪
着他聊了一通话。随后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双新布鞋。午饭后,总统府第2局局长陈方来访,二人又谈了一会,客人离去后,他叫我驾车去郊外散散心,我们的车子驶过闹市区,出中央门,绕着玄武湖兜了一圈。我只见他两眼发愣地凝视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出神,车子在湖的南端掉头,朝东面钟山方向驶去,在离中山陵不远处,他示意我将车子停住,他下了车,吃力地攀上附近一个山丘顶极目了望。
宏伟的中山陵,在夕阳的映照下,气象万千。他眼角中流出了泪珠,一直呆呆地了望着,直至夜幕开始下垂,临上车回家时,他问我:&ldo;陶副官,你还记得我以前讲过的一则笑话吗?&rdo;我回答:&ldo;主任莫非指有朝一日辞官隐居,到灵谷寺或鸡鸣寺做和尚一事?&rdo;他点了点头说:&ldo;和尚做不成,死在这里也好!&rdo;
陈布雷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安静些
关于陈布雷最后的时刻,陶永标这样回忆:
回到公馆时间已不早,我叫伙房快上饭菜让主任用膳,不料他一口推却说:&ldo;我觉得没有胃口,一点也不想吃。&rdo;我劝他:&ldo;不吃怎么行,多少吃些吧,半碗也好。&rdo;可是,这次他态度很坚决:&ldo;我实在一点也吃不进,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rdo;接着他又吩咐:&ldo;我今夜要赶写一些重要东西,任何客人不见,电话也不接,一切改日再说,你也不要上来催我睡
觉,我写好自己会服药睡的。&rdo;他上了一半楼梯又转过身来重复一遍:&ldo;一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让我安静些!&rdo;
&ldo;让我安静些!&rdo;这是布雷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我匆匆扒了两碗饭,按照他的指示,在楼下会客室里坐着挡驾。好在这天晚上还太平,8点钟,一个中国农民银行董事上门求见,被我挡驾。9点半,蒋介石的秘书来电话,通知布雷先生明天上午8点半去中央党部开会,我记在值班簿上。深夜12点钟,我结束事务准备离开陈公馆返家,步出院子抬头朝楼上望,只见布雷先生房间的窗帘布上还透出昏黄色灯光,我几次停步想上楼去劝他熄灯休息,但想起他吩咐过我的话,就默默离开了。
13日清晨,我去陈公馆,想起他昨天没有吃过饭,便到厨房间关照伙夫买些鲜鱼;8点钟,蒋君章秘书等来上班,我说主任还未睡醒,并将昨天夜里值班记录给他看。9点钟,电话铃响,蒋秘书去接,是中央党部催布雷先生去开会,蒋朝我看看,我做了一个手势,蒋对着话筒说:&ldo;陈主任身体不适,今天还未起床,请转告主席。&rdo;
9点半,仍未见他下楼,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我上楼在他门外来回踱步,不断地看表,房内死一般沉寂,我愈想愈觉不对,便开始敲门,没有反应,搬来了一只茶几,站上去,从气窗向内窥探,发觉了……
蒋介石大吃一惊前来诀别
发觉陈布雷自杀身亡,特别是他留下的遗书:&ldo;陶副官:汝半生随我患难,我永远不忘……&rdo;陶永标泪如泉涌,他立刻驾车去考试院、中央社接陈布雷的四弟训慈和八弟训愿。接到蒋君章电话赶来的有宣传部副部长陶希圣、行政院秘书长李惟果、总统府第二局局长陈方,他们还请来了两个医生,和先来的陈广煜医生3人给陈布雷注射强心针,最后宣告&ldo;回生无术&rdo;,陈布雷的兄弟和陈方等各自默默地看着他留给自己的遗书,商量后事,第一应尽快去报告蒋介石,决定派陶永标直接去中央党部。
陶永标跳上陈布雷生前用的别克牌轿车,猛踩油门,驶向中央党部,一路上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车子在中央党部大门外吱地一声刹住,由于惯性大,右前轮已经冲上第一级石阶,把门口几个守卫的卫兵吓了一大跳,其中两个已伸手准备掏枪,一看是陶副官才嘘了一口气。陶永标也顾不上打招呼,一头闯了进去。军务局长俞济时迎了出来,问:&ldo;有什么事?&rdo;陶神色慌张说:&ldo;有非常重要事要立即报告委员长。&rdo;俞已经知道情况不妙,让陶在休息室等候,他进会议室请示。
不到5分钟,蒋介石在俞济时陪同下来到休息室,陶永标立正行礼,刚说出:&ldo;报告委员长,陈主任他已经……&rdo;几个字便喉头梗住,发不出声来,蒋介石好像知道陈布雷死了,面部立刻掠过一丝惊讶和懊丧的神情。
蒋介石断断续续问:&ldo;布雷先生……是怎样自杀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