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何吕氏的目光略有衷切,极羞愧地抬起脸来:“还请应二郎、李薛娘子莫要声张此事,村中人惯来以为我家养了个碰不得的怪物,如今四郎又害了人命,若是再知晓蓉儿饮血一事,恐怕……恐怕我同蓉儿再无什么活路了。”
言语之间,她作势又要跪倒,薛泫盈忙伸手扶住,细声安抚着:“何吕娘子这是什么话?我自是不会说,应二郎亦是顶好的人,必然口风严实得紧。”
“那便好、那便好。”何吕氏埋着头,倏又出声,“我做了晚膳,虽有些粗陋,却是能够果腹的,二位若是不嫌……”
听了此话,薛泫盈忙摆手,柔柔笑着:“何吕娘子这是哪儿的话?我同应二郎自然不嫌,只是天色将晚,天黑便不好赶路了。”
言尽于此,何吕氏亦不好再说些什么,两相沉默之际,何蓉却扬着声:“娘!有石榴!石榴!”
几人循着何蓉的视线一道看去,只见她正定定地望着应无相掌中的一颗圆滚滚的石榴。
何吕氏的神情倏然有些犯难,试探性地瞧向了应无相。
“不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自应无相口中脱口而出。
她还未开口,便又听见应无相寒着一张脸,硬声道:“这是我摘给薛娘子的。”
说罢,将圆滚滚的石榴径直掩到袖下,不再令何蓉瞧上一眼。
薛泫盈嘴角一抽。
何蓉面色怔了怔,继而脸一仰,便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地闹着。
何吕氏见了这场面,两边犯难,唯有急步到自家姑娘跟儿前,温声哄劝着,一面不忘抬起脸来,朝两人颇含歉意地笑着。
院内登时割裂成三种局面,一类如应无相,泰然自若、万分坦然地立在一旁;薛泫盈则极为不安地埋着脸,揪着帕子,不敢吱声。
见状,何吕氏自何蓉身旁步来,定于薛泫盈身旁,很是歉疚地:“蓉儿且不懂事儿,惊扰了郎君与娘子……我院中晒了些菜干,不若给两位带上?”
薛泫盈深知何家日子并不好过,哪敢坦然受之?一时间忙摆手谢过,待几番寒暄后,她才斟酌着开了口:“何吕娘子,你前些日子说镇上食肆缺一位酿酒的……不知……?”
待她问罢,那何吕氏极为了然地颔首,很是热切地:“就在镇上的东民巷,最北便是那家清供食肆,娘子到了,便说是我引荐,管事的自明白了。”
在外头兜售酒酿颇不稳定不说,遇上雷雨天气时,薛泫盈须得一人拉着推车,费一个多时辰走回村中。
若有能有个食肆留她稳定兜售,那来来去去,亦轻松了不少。
薛泫盈很是感激地谢过,又同何吕氏攀谈了些许家常。
临走时,应无相先行登上马车,何吕氏却伸手扯了一扯薛泫盈,很是赧然地问道:“李薛娘子,我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她一怔,便听何吕氏闷声道:“这些话,我也不怕薛娘子笑话。你也知晓,蓉儿患着病,我一个妇人带着她总是吃力的……官人于入狱前同我说,教我在他去后,便再寻改嫁,亦多寻个郎君照顾蓉儿。”
此话听来倒是何四郎思虑周全,一心为着妻女着想;可何四郎此时尚未过世,何吕氏便已然念想着另寻夫婿之事,薛泫盈总觉着心中不甚对味儿。
她低着头默然数息,才又轻声:“那何吕娘子是如何打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