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爱她吧,但爱的却是一个能帮助他,却又不要那么出众,那么咄咄逼人的可爱女子。
所以,他逼着她舍了兵权出走仰山,让他自己可以不必心怀太多愧疚地与石家联姻,让接下来的招安变得顺理成章。他甚至还为两个人日后的复合留了契机――毕竟一切都是芸娘的毒计离间,他在那时并没有负她。
可惜的是,刘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计到绥王派人暗杀她,更没有算计到她跌水失忆,将他忘得干净后嫁给了别人。
刘淯听了眠棠的话,一阵的沉默。
聪慧如她,猜出他当时真正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只是刘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语气转硬道:“成大事的男人,当心怀天下。朕身兼光复皇室崔家的重任,只能一力前行,难道你真的认为,一直在仰山为寇,就能恢复朕父王的名誉吗?就算是崔行舟,若是站在朕的立场上,也会作此决定。”
柳眠棠缓缓地摇了摇头,略带遗憾怅然地道:“我在寇岛磕了脑子,被他救回的时候,心里还真想过要重新的找你,让你好好解释一下当时的误会。可是……后来,这个念头便不见了……”
刘淯听了这话,用力地握了握拳,身为帝王的一面,让他对崔行舟颇多倚重。可是身为男人的一面,对于他的横刀夺爱,始终也难以释怀。
“他做了什么,哄得你舍不得离开?”刘淯一字一句地问道。
眠棠笑了笑:“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明知道我是个记不得与他恩爱之谊,只记得曾经与他生死交战的女匪头,可是每日里他与我同榻而眠时,都睡得深沉,毫无防备得像个孩子……”
刘淯阴沉着脸,却听懂了眠棠话里的意思。
就算明知道柳眠棠失忆,又身怀杀人的武功,可是崔行舟却从来没有避忌试探过她。
她柳眠棠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山银海,坐拥江山,而是挚爱之人,肯与她并肩,赋予项背的那一份信任。
只这一样,刘淯穷极一生都给付不起!
刘淯的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他眼睁睁看着眠棠规矩行了宫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这一次,刘淯知道,他的眠棠,那个在海棠花下冲着他甜笑的女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眠棠从宫里回来,跟崔行舟一起吃晚饭。
崔行舟看她吃得甚急,一边替她夹着红烧肘子皮一边道:“不是在宫里跟皇后一同用饭了吗?怎么还这么饿?”
眠棠无奈地喝了一口汤道:“我临入宫时,李妈妈耳提面命,叫我牢记规矩,就算摆着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呀。”
崔行舟笑了笑,道:“还是李妈妈了解你,直说你在宫里必定吃不踏实,带着厨子给你烧了几样可口的饭菜……那皇后跟你可说了什么?”
眠棠道:“刚开始无非是些抚慰亡父之类的话,可我看皇后倒不是真悲伤,所以又聊了些别的。”
崔行舟看了她一眼,问道:“哦?聊了些什么?”
眠棠道:“皇后问我,此番王爷你又立新功,希望万岁赏赐些什么。我便学了你事先跟我讲的,跟皇后直言,你身为异姓王爷,已经到了为人臣子荣宠的的顶尖儿了。若是再封赏下去,恐怕折了祖上的福荫,对于您来说,封王封侯也不及回乡侍奉母亲,颐养天年的快乐。若是万岁心疼王爷的多年征战的功劳,倒不如让王爷归乡,做个散仙闲人,若边疆再有危难之时,王爷也定然会重挂战甲,静候万岁的召唤。”
这倒不是搪塞皇上,打消他疑心之言,而是崔行舟的真心话。
他也算是从外乡一步步走来,登上了大燕朝堂成为肱骨之臣。可是权力的倾轧与勾心斗角,真不是崔行舟所爱。
有道是伴君若伴虎,他的骨子里,其实一如他对朋友的选择一般,像赵泉那样的生活,才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
所以听了眠棠的话后,他笑了笑问:“皇后怎么说?”
眠棠吃了半碗饭后,人也变得稳重了些,歪着头道:“皇后似乎不信我的话,便问我自己可愿舍了京城里的热闹,跟你回眞州。我就跟皇后说,我对京城里的日子一直不习惯,尤其是京城了的那些王侯们,个个都是三妻四妾的,看着心烦,又怕你学坏,倒不如回眞州的好。皇后便说我这话有失为妇之道。男人若想纳妾,做正妻的不好阻拦。”
崔行舟挑了挑眉,有些不好的预感,拉着长音问:“那你又是怎么回皇后的?”
眠棠微笑着道:“我自然是不敢欺瞒皇后,就说自己没有皇后的贤德雅量,读书又不多,不知妇道怎么写,王爷要是想要纳妾,且要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一旁盛汤的李妈妈听得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行舟倒是不以为意,轻笑一声接着听。
眠棠继续道:“皇后娘娘听了倒是苦笑了,说她不敢保证全天下的臣子以后没有反心,但是只要我柳眠棠一日为淮阳王的正妻,淮阳王必定是能安享敦伦之乐,无暇争取那些世俗的虚荣……”
崔行舟捏了捏眠棠的脸颊:“没有礼数!什么都敢说,就好像你拿着剑就能打赢我似的!”
不过崔行舟心知,皇后能说出那样的玩笑之言,其实也是对他夫妻二人放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