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处可避,只能抱膝缩在最角落里,迟疑了下再次哀求:&ldo;求你放我走吧。&rdo;
&ldo;怎么?又想说你家中的男人在等药?&rdo;
滞了滞,他这话让我怎么接?脸上渐渐露出悲色来,语声情切:&ldo;是,之前确实说得不是真的。我是从济南来的,家没了,男人不见了,除了回老家还能去哪?身上盘缠也没有了,除了窝在树林里歇一晚外无处可去。&rdo;
后面的情形不用我再继续编下去了,自是倒霉地遇上了他还被他当作奸细给抓了回来,又遭了一番罪。沉凝片刻听见他才问:&ldo;既是如此你又何以要在之前撒谎?&rdo;
&ldo;撒谎?&rdo;我蓦然抬头,让眼中的愤怒尽敛于他眼下,&ldo;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兵士说真话,是你们的铁蹄踏平了我的家,是你们抓走了我的男人,现在还是你们在剥夺我最后的生路!看看之前凌辱我的那些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与我一样可悲地被抓回来了,却像条狗一样地被关着。你们为什么要打仗我不知道,但代价却是让一个个家都破碎!&rdo;
朱高煦这次没有立即开口,目光深凝着我沉沉半响,最终转开了视线。
从他的神色来看相信我是赌对了,不管他因着什么原因将我带进他的帐中,也不管他是从何获知我在撒谎编故事的,至少这一个剧本他是相信了。
可能两个故事的区别在于是否融入真实情绪吧,我在借这个故事隐射自己。
若非这场长达三年的靖难之役,我和阿平又岂会一而再地分开。济南不是我的家,但三十里外的金陵城是我的家,朱高煦率领燕军驻扎三十里外虎视眈眈,直等朱棣大军一到就全力进攻京城。
我没法以许兰的身份来对他进行劝说,只希望刚才那番话能够对他有些影响吧。但心中立即有个声音在反驳:凭什么认为他能听你的?别说是现在的你,就是以前的你,在天下与你之间你认为一般人会怎么选?
这个质问使我无言以对,是啊,向前就是占据天下,这世界有谁能够抵得住皇权的诱惑?
怕也就是阿平那个傻子会舍了天下来选我吧。
&ldo;将军。&rdo;帐外突然有人在唤,听声音是之前那个来过的将领。
朱高煦蹙了蹙眉扬声而问:&ldo;什么事?&rdo;
将领语声急切:&ldo;将军,有讯来报说王爷那边可能不好。&rdo;
朱高煦闻言急站而起,大步走过去掀起帐幕追问:&ldo;发生了什么事?&rdo;小将答:&ldo;王爷率军抵达浦子口准备渡江时遭盛庸大军四面围堵,如今被围了三面,王爷怕是只能后退了。&rdo;
&ldo;啪&rdo;的一声重击响震得我心头一颤,是朱高煦一掌挥在了营帐柱子上,将帐篷给震得都抖了抖。听见他狠声而斥:&ldo;该死的盛庸,到了今时今地还敢负隅顽抗,影子,你即刻去点兵!&rdo;那叫影子的将领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朱高煦本欲抬步也离去,忽然像是想起了我回转过头来,届时我脸上的震惊与惶惑来不及敛去,只能对他喃喃而问:&ldo;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攻打金陵城了?&rdo;
他先是一怔,随后便咧开了嘴笑说:&ldo;倒是你提醒了我,盛庸不在城中防守却敢去围堵我父亲,只要我在此时举兵杀入城门便可将京城踏平。&rdo;
如果这一刻我的脸不是被伪装过的,怕是一片惨白。并非真是我提醒了朱高煦,而是他本就有此打算,我不知道盛庸何以会在这时候弃了京城的防守而去阻截朱棣,是想做最后一搏吗?确实朱棣是燕军的核心骨,只要除了他燕军必大乱,这怕也是南军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忽而脑中有电光闪过,不可置信地察觉到燕七的动机了。我在之前一直想不通燕七如此而为的收益是什么,怕就是为了争取眼前的时机吧。
他要我绊住朱高煦!
无疑朱高煦与朱能是朱棣的左臂右膀,现今朱能必然是在朱棣身边,而朱高煦则为先遣部队来压制京城布防。这是……一场对朱棣布下的必杀之局!
阿平终于动了杀心。
而燕七故意不将我的容貌变回原样,怕是想要朱高煦对我产生怀疑又认不出我是许兰,以备他在之后能够赶回来再救我出营。但是,恐怕燕七高估了我的能力,这种状况下我如何能劝得动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
第309章本将军乐意
眼看着他冷笑而离,我蓦然惊醒过来,急忙从榻上下地连鞋也没穿就赤着脚追了上去,追至他身后就用双手拖住他的胳膊急声而喊:&ldo;你不能攻打京城!&rdo;
朱高煦回过头,阴冷的视线盯着我,&ldo;凭什么?&rdo;
&ldo;我没了夫家不见了丈夫,就只剩城中的老母亲了,你不可以再毁了我最后的家园。&rdo;
&ldo;哦?原来你的娘家在城中,那就等我打开城门后上你家喝上一壶茶吧。&rdo;
心沉到谷底,他这是铁了心要去攻打京城了?连朱棣在那浦子口被围攻都弃之不顾了?眼前的这人当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朱高煦了,换作以前以他对朱棣的敬畏之心怕是当机立断就领兵冲去营救了,而今却为权谋连自己亲生父亲也不顾。
忽然他伸手向我,猝不及防下我没来得及躲,下巴被他捏住了抬起,黑眸锁视着我的眼他凑近过来,气息就吐在我脸上:&ldo;你这副表情是何意?不欢迎本将军上你家去吗?&rdo;
我沉默不语。
忽然有种感觉,朱高煦似乎从未信过我,否则他何故要说这番话?可眼下不是他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他若举兵攻城那这场靖难之役将会提前终止!没有了盛庸的主力军守防,城中怕是只剩皇宫的御林军了,数千人岂能与这朱高煦的数万大军相抵抗?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朱高煦竟然把我带上了行军的路程,他作为主帅骑在黑马之上,左右是军中将领,而我这被两名士兵给看守着徒步而行在马队之后的前列。
起初看着行军方向心是越来越沉,眼看就要濒临城下却没想前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列整排兵而我被拉到了一旁,看着这支军队队列整齐如一又气势如虹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当年我随阿平从军时,只是那时是与朱高煦一起并肩对抗外敌,而这次则是将矛头对向了阿平。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
我本以为接下来朱高煦就要发号军令攻城,哪知队列分成两支,而朱高煦则策马在最前方,但却是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行。我犹还在怔愣,被身边的士兵一推低喝了声:&ldo;快跟上。&rdo;无奈只能跟着小跑而追,心头疑云重重,这是要布什么战术么?难道是要绕到西城门去?可等过一会我就发现整支队伍偏离的方向,且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恍然而悟!朱高煦引兵前来城前是起威慑作用,他有意将兵力停在离城五里之外让城墙上的守兵看到了向上汇报,使得城中军士人心惶惶,实则他却在造势之后领主力部队杀往浦子口支援朱棣去也。
他终究没有做那种背祖忘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