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玄推门走入淮初之房间时,她正在挑灯夜读。
&ldo;淮初之!&rdo;他隐忍着怒气低低唤了一声。
淮初之回眸看他,一双原本清亮的明眸,覆上了许多血丝与一层薄薄的阴霾。
&ldo;你身中剧毒还有这般闲情逸致?&rdo;应玄上前两步地抓住淮初之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气极反笑,&ldo;痛吗?体内所有脏器溃烂,痛吗?&rdo;
淮初之站起身来,用力挣扎了几下,未果,便只好任由应玄抓着她的手。
她看着应玄的那双凤眼,用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ldo;痛,但却更能使我清醒,让我更加清楚聚萤楼现在面对的是什么。而我,面对的又是什么。&rdo;
她每说一个字,喉中的血肉就像在粗糙的砾石上摩擦一般疼痛,但她依旧以极度平静的态度阐述着她所认为的事实。
&ldo;你够了。&rdo;应玄死死盯着他,那双无论何时都不羁且淡然的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哀求,&ldo;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吗?你先前不还说让我保护你的吗?&rdo;
淮初之看着他眸中流出的炽热无比、滚烫灼人的情绪,微微摇了摇头,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那句话。
对不起,若是只我一人,我能赌;但是聚萤楼,我不能赌。
&ldo;你!&rdo;应玄深吸了一口气,却出乎她意料的缓下了情绪,&ldo;就算你不愿信我,我总还有照顾你的权利吧。&rdo;
淮初之看着应玄,刚想拒绝,却因应玄突然凑近的脸怔了一刹。
&ldo;这件事,容不得你拒绝。&rdo;少年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离她只有一寸距离,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竟让淮初之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再一次的拒绝应玄,只是缓缓地阖上了双眼。心想着: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应玄见她不再作反应,温柔一笑,轻轻抓住她的手道:&ldo;别害怕,接下来的路,我都会陪着你。&rdo;
他的话音刚落,淮初之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幸好应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皱了皱眉,轻声喃喃道:&ldo;这毒到底还要多久…&rdo;
他知道条草之毒虽发作的迅速猛烈,令人痛不欲生,且每颗药理皆不相同。但只要等过了一定的时间,此毒无需解药,就会自己消失。只是不知道这个发作时间,到底还有多久。
淮初之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又想挣脱他的手,走回桌案前。
但应玄一手扣住了她的肩,一手又紧紧环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她蹙了蹙眉,指尖燃起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毫不犹豫地朝应玄打去。应玄只好放开她,不知何时已经长剑在手,挡下了她衰微的一击。
&ldo;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还没处理好事情,就过劳而死了。&rdo;应玄看着她勉强倚靠在墙上的样子,眸中又浮现出了一丝薄怒。
&ldo;我会去休息的,还请应公子在门外为我守着吧。&rdo;淮初之沿着墙勉强坐到了床榻之上,一双眼睛却似再也睁不开了一般紧紧闭着。
应玄见她坐于床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挪步走出了她的房内。
第二日清晨,淮初之早早便醒来,看着堆积如山的信笺,在疼痛的煎熬下也不免感叹浮双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应玄手中端着一碗稀粥,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可当他看到淮初之坐在案牍前的身影,还是难以避免的拢起了眉。
他将稀粥放至淮初之身侧的案上,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ldo;这粥…你趁它还温热的时候喝了吧。&rdo;
淮初之翻阅书卷的手缓了片刻,却并没有停止。
应玄见她无动于衷,一手端起粥,一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眸冷笑道:&ldo;你什么时候喝,我便什么时候放开你。你放心,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rdo;
他不想说这粥他亲手熬了多久,又小心翼翼的放凉。怕热了,烫的她喉中的溃疡更加疼痛;冷了,又过于寒凉伤了她的脾胃。
淮初之只觉得手被攥的生疼,她抬起眼眸看向了此刻面无表情的应玄,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热了。
或许,在此刻他是可以信任的吧?
她无言接过应玄手中的那碗粥,缓缓吃着。
而应玄就这样凝视着她吃粥的模样。冬日的暖阳从窗侧洒至了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他的脸上印下一片阴影。他只知他要盯着她吃完这碗粥,却不知自己在凝视着淮初时,他此刻的容貌,也印在了淮初之的心底。
第28章夜如年(二)
当浮双行至东洲边境时,才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
淮初之虽偶尔会与她拌嘴,但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不会说伤人心的话。诸如聚萤楼迟早毁于你手上这种话,还有儿时那些她心头的死结,以她的性格绝不可能说出。
若真有这一天,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她要激她走。
思至于此,浮双心下一紧,有些气恼,看来她是要对右使动手了…可她若是要对右使动手,自己在聚萤楼应该更能助她一臂之力才对,她为何还要激自己走?
她摇了摇头,若这不是淮初之的计谋,那她的楼主恐怕又在做着什么认定自己一定不会同意的事情了。她从怀中掏出了淮初之寄给她的信,开始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