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凉意从北方侵袭而来,不知为何,今年的秋天气候异常,连着月余阴雨连绵。国都新田的天空,像被一只黑沉沉的锅盖扣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连着国都里的权贵们,一整个秋天,都沉浸在一种阴郁沉闷的气氛当中。
智氏权倾朝野,侵吞栾氏土地之后,又出兵围了狐氏封地,威逼狐氏交出王宫两万赤卫军兵权,狐氏乃王室宗亲,担任王宫守卫之责已有上百年,且一直得王室恩惠不浅,岂能轻易交出兵权。更何况,王宫的守卫之事关乎国君安危,智氏狼子野心,这赤卫军的兵权要是真的落到了智氏手里,国君便连傀儡都不是了,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而智氏威逼狐氏的理由,正是麓阳马场国君遇险、王子浩被刺,赤卫军护卫不周这件事。
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反过来诬陷别人,这等明目张胆的嫁祸勾当,智氏做得堂而皇之,可见,其以卿代国之心,已昭然若揭,奈何,举国上下,众多的卿、士大夫及权贵世家,均敢怒不敢言,无人敢挑战智氏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三十万铁甲谷阳军。
鄢黎受父亲之命,带着一队牧风堂的兄弟前往狐氏封地武城,暗中谋图破坏谷阳军的围城封锁,解救武城之危。
莫岑菀这个不会武功的小书童,也换上了一身劲装,随着鄢黎出发了。堪堪一年的士子生活,身处王宫中的明争暗斗,朝野上的你死我活,莫岑菀竟生出了一种看尽人世沧桑的感觉。看透了这些虚浮的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如手中握不住的流沙,不管你是谁,曾经是谁,亦或现在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用怎样的勇气和信念活下去,在这个列强霸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比别人更好的、更长久的活下去。
冬去春来,被围困了一个冬天的武城,此时也在春风照拂之中,有了些许生机。
据说武城的粮草,可供军民三年之用,因此虽孤城被围,城中军民倒是没有显得过于沮丧。
莫岑菀是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被鄢黎夹在胳肢窝下攀上城墙,进入武城的。虽然鄢黎落地时的风姿不可谓不潇洒,但对于莫岑菀来说,头重脚轻的姿态却略显尴尬。
看着鄢黎身边陆续落地的二十几个牧风堂弟子潇洒的轻功,莫岑菀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学学这门功夫,这可是保命神功,孙子都说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要是学好了这门功夫,她莫岑菀就当真不用把谁放在眼里了。
城中,有狐氏的族子来接应,是位白衣白面的斯文雅士,叫狐盈,他将众人安排在一个三进院落后,被鄢黎留下,详细介绍了一番武城目前的状况。
早在年前,武城内便混入了孟盍会死士,但武城守将狐业搜查这许久,却一无所获,城中信息仍是源源不断传出城去,以致武城守军都开始怀疑这些孟盍会的死士还是不是人了。
“敢问士子,狐业将军都是怎么搜城的?”莫岑菀十分好奇,武城虽然不小,但只要进行周密的明察暗访,即使不能将奸细全数揪出,至少也能让他们不敢肆无忌惮的传送消息吧。
“哦,书小子,族兄搜城是极为仔细的,都是挨家挨户的搜,一户一姓的查,凡是家中有可疑外地人的,都抓起来审问,但来来回回搜了几次,都没查出半个孟盍会死士来,也是奇哉怪哉。”
看着狐盈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回答自己的话,莫岑菀也很认真的点头“哦”了一声,心中却难免腹诽:还挨家挨户的搜呢,他们是暗桩,又不是拿着画像就能找到的嫌疑犯。
鄢黎看见莫岑菀眼珠子滴哩咕噜一阵乱转的小表情,嘴角扯上了一丝笑意,遂转头对狐盈说道:“本公子已大概了解了城中情况,辛苦狐盈士子了,玉麒,好生送士子出府。”
侍立在门口的玉麒答应了一声“是”,引着狐盈出府去了。
“你笑得这么不屑,莫非有什么好计策了。”鄢黎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莫岑菀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道:“好困啊,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天已经快亮了,现在已经是你口中的明天。”鄢黎抬眼看着她那副懒样,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