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会和她一起挨打吗?痛苦的日子有尽头吗?想来想去没有结果,终于她泪也流干,望了望幽深不见底的水井,一片漆黑静谧蛊惑着她。她从一堵院墙进入另一堵院墙,从没有真正到过墙外。但纵使外面有千般好景色,对她而言,也不会比此时此刻的这口井更具有诱惑力。
梅姐咬了咬牙,一头扎了进去。
……如果就这样结束就好了。
她没想过还能睁眼。她飘飘悠悠地浮在空中,看着自己腐烂掉的尸体被挖出来。棺材打开,三根钉子一点点敲进脑骨,原来死的那天是最阴的七月半,阿爹怕她变成恶鬼,要封住她的魂魄。好疼啊,棺材里外的她同时在哭。
仿佛天也不教她好过,阿爹走后,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动了一动。
她的孩子……从肚子里自己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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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纹丝不动。婴灵仿佛也知道自己命数将尽,伏在梅姐脚边不住颤抖。梅姐白玉般的脸庞上挂着泪,俯下身去摸婴灵的头。她没有实体,纤细的手穿过婴灵溃烂的脑壳,婴灵发出小猫般的嘤嘤声。
非人的怪物和花朵般鲜艳的姑娘紧紧贴在一起,这实在是一副很诡异的景象。覃青不愿再看下去:“你的孩子作恶多端,现在到了偿命的时候。让开。”
鬼魂并不能影响覃青落剑,可覃青不想当着她的面杀死她的孩子。梅姐终究还是听话地躲到一边,婴灵惊叫着,费力地想要爬到母亲身边,青色剑光一闪,梅姐泪如雨下。
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孩子是她在人间唯一放不下心的存在。现在婴灵已死,她也就没有再滞留的理由。
覃青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梅姐凄然道:“没有了!我只是想不明白,阿爹欺我,夫君辱我,棋儿是这副模样,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就连死也不能解脱?”
覃青回答不上来,如果身为女性就是原罪,那她也同样该死。梅姐像最高级的剑客,攻击时没有留下痕迹,但每一个字都深剜心脏,汩汩流血。
她问梅姐:“你的父亲和丈夫是把你变成这幅模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复仇,反而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梅姐的影子快要淡得看不见了,只有声音飘忽,若有若无:“那毕竟是我的阿爹和夫君……”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一生引颈受戮。即使是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也被这世界盘剥,未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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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事情已经解决,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