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被他堵得猝不及防,只得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解无移看着水镜措手不及的模样,丝毫没有动容,漠然移开视线转头看向前方道:“安虞关那年,父皇称病召我回京,师父替我回宫打探父皇病情,回去后是如何告诉我的?”
水镜如坠冰窟。
这一下,他连辩解自己并非有意的机会也不剩了。
主动提出要替解无移回宫打探的人是他,将国主假病事实隐瞒的也是他。他曾笃定地告诉解无移国主的确病了,为让解无移彻底相信,他还像模像样地编了个“偶感风寒加上案牍劳形”的病因。
水镜无言辩驳,解无移也不发一言地看着前方,两人就这么站在庭中,在雨后湿润微凉的晨风中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水镜还是决定将这沉默打破,他虽是不知该说什么,但认错也好,道歉也罢,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谁知他刚要开口,解无移却已平缓道:“如今父皇卧床,国中政务繁重,我早已无暇抽空习剑,师父也不必再将自己困在这虞宫了。”
水镜瞳孔骤缩,心中陡然一沉,几乎不敢相信这话的意思:“你这是在……赶我走?”
解无移仿佛是要将隐忍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毫不犹豫道:“先前师父每夜熄我烛火扰我政务,我皆是碍于师父情面不忍怪罪,如今不妨与师父直言,我的事,用不着师父插手干涉。”
他像是还嫌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倏然转过头来:“况且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下一个屡次欺瞒于我之人长留身侧。师父曾对我有恩,我也不愿对师父不敬,撵逐之言我便不说了,还请师父莫要让我为难。”
水镜看着他薄唇启闭,耳中像是蜂鸣般嗡嗡作响,只觉这番话句句如刺,字字如刀,划得心口生疼。
而解无移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那么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顶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大步往庭外走去。
水镜匆忙抬手,满心满腹急切却又无从开口,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脱离视线,才缓缓曲起了手指,无力垂下。
他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虞宫,亦不知是何时出的虞境。
他向来自诩心中清明,无论多么复杂的状况,多么千头万绪的麻烦,他也能很快在一团乱麻中寻得线头继而抽丝剥茧。
可现如今,他却觉得脑中浑浑噩噩像是灌满了浆糊,根本无从思考。
从芪国到大銮,从大銮到桑地,再到琼境,白赫,兰兆。
水镜想寻得一处僻静之所暂歇,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却发现这世间虽大,却从来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没有一扇门是为他而开,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