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曲江河,你个王八蛋,你可真毒哇……&rdo;巨宏奇连滚带爬扑向汽车,但车门紧闭,里面是曲江河一双无情的眼睛。巨宏奇拼命扑打车门的当儿,那群毒蜂越聚越厚。
&ldo;曲江河,你个兔崽子。我说,我全都他妈的说……&rdo;
车门被打开,曲江河疾步走下,把一件防蜂罩戴在他的头上,给他披上防护衣,然后一把将对方拽起扶靠在树上,自己却站在那里,野蜂转而向他袭来。
曲江河没有动,他用手揪住巨宏奇的衣领,对着自己的脸。
&ldo;巨宏奇,你要讲一点儿良心,说,是谁指使你提拔的赵明亮?!&rdo;
&ldo;你不要逼我,快戴上面罩!&rdo;巨宏奇扯着头上的防护罩,要让给曲江河,他已经看到,对方的眼睛已经肿胀起来。
&ldo;你说!到底谁指使你提拔了赵明亮?!&rdo;
&ldo;我说了,就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就算是我吧。&rdo;巨宏奇嗫嚅着。
&ldo;你给我说!&rdo;曲江河剧烈地摇撼着巨宏奇,他的脸上已血迹斑斑,叮满了野蜂,嘴已经木讷,浑身不住地打颤。看得出,他是在拼尽最后一点儿气力。
&ldo;你不能啊,江河!&rdo;巨宏奇被眼前曲江河这种自杀式举动惊呆了,他终于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这名字使曲江河大吃一惊,他一把抹去了满脸血迹,踉踉跄跄捡起了地上的猎枪,突然挺身而起,向着那群野蜂歇斯底里地咒骂着。随着噗噗连发的霰弹,野蜂顿时四散开去,他一头扎进了车里,关闭了车门。巨宏奇清楚地听到了车内大哭的声音,这声音撕心裂肺,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传了很远。
两人重新上车的时候,换了巨宏奇开车,因为满面中毒的曲江河已经看不清路径了。毒蜂的作用已经在他的体内蔓延,他四肢瘫软地靠在后座上,手里仍攥着小型录音机。
&ldo;宏奇,恶病还得狠药,我这是迫不得已,下手狠了点儿,你得理解我。&rdo;
&ldo;是我巨宏奇对不起你。害你吃了这么大苦,你这是拿命来救一个罪人,我不配你救。我远没有你想得那样干净,我既然说了,也就不想活了……&rdo;
&ldo;你他妈的少放闲屁,听我的,你还有救。一定要挺住,回去自首立功还不晚,我会派人24小时保护……你。&rdo;曲江河在颠簸中逐渐昏迷了过去。
巨宏奇心急火燎,挂挡提速,不想车行迷失了方向。他看着前方像是一片浅沼,几只鹤鸟刚才还站在露出的土丘上,看见汽车驶来,拍着翅膀飞走了。等车轮进去的时候,巨宏奇才明白,这是一大片深不可测的泥沼,车轮正迅速陷入,而且越加速,车轮下陷越快。
眼看大悍马面临灭顶之灾,巨宏奇手足无措,慌忙推着身后的曲江河。
曲江河醒了,吃力地从麻木的口唇中,迸出模糊的喊声:&ldo;右打方向,向水深的地方走,挺住,不要慌,握紧把……加大马力冲过去!&rdo;
那台悍马向下一拱头,前后加力,积蓄了全部力量,猛然一跃,竟然摆脱了泥沼,轮子劈开水面,像一台水陆两栖坦克似的,呼隆隆踏上了坚实的山石。
巨宏奇加速开到市区,按照曲江河指定的人民医院,迅速推入急诊室救治。这一夜,他一直陪护到天亮。一大早,他匆匆离去,为的是参加严鸽通知的会议。
这天一大早,严鸽和整顿治理工作组所在的金岛政府招待所就门庭若市,挤满了前来反映问题的群众。
因为工作组还正在开会,区政府信访局的几个干部也在门口大石狮子边上做着几个老上访户的工作。石狮子一边立着一个醒目的铁皮举报箱。梅雪从门口出来正要开锁取件,不料身后的群众顷刻之间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是省里来的吧,我们要向你反映揭发问题。梅雪扭过头看,只见群众中有背着行李卷的,有牵着孩子的,还有嘴里正啃着干馍、拿着矿泉水的,人多是老人和妇女。有几部小四轮拖拉机就停在墙边,轮胎和车身上满是黄色泥浆,一看便知是从老远的山路上赶来的。不知是谁小声猜测着打听,这是不是严局长。不提防一个老太太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下子跪在梅雪脚下号啕大哭起来。
&ldo;青天大老爷可来了,俺们就要冤死了,严局长,快救救俺这一家人吧。&rdo;
&ldo;快起来大妈,我不是严局长,你们有什么情况先向接待室反映,由他们向我们转递。&rdo;梅雪上前扶老太太,不防被对方搂住了腿,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后边的人们便像潮水一样推开保安夺门而入,顷刻之间挤满了招待所的前厅和楼梯过道。
严鸽正和区长巨宏奇主持公检法等部门开会,研究连日来群众来访的接待工作,确定了十起典型上访案件,按各部门的职能任务作出明确分工,要求落实专人限期汇报结果。公检法三长领了任务走后,巨宏奇从文件袋中拿出一本沉甸甸的精装书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本《金岛史志》。细心的严鸽发现,对方的手指肿胀,有几处出血点。
&ldo;严局长,这是你让我找的县志,知古鉴今嘛,还是很有价值的。&rdo;巨宏奇俯身打开其中折页的一章,用手指着给严鸽看。严鸽注意到被红笔幽处,有这样一段文字:金岛民风剽悍,善诉讼,而胜诉者甚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