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席妙妙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小陆语气就热乎多了,讨好的意味更深。不过,她普通归普通,却听明白了里面的含义。这么超现实的一群人,能在唯物主义的日常生活里藏匿那么久,必然有其森严秩序。不可能没有强者,只是,强得有限,他们可能会礼遇,却不一定会二话不说就视若上宾,少不了警惕试探。显然,封殊在他们眼中,已经强得凌驾了秩序。即使他们想肃清这位不速之客,也不知从何下手,甚至有自知之名,来一个死一个,来一队灭一队,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对手了。席妙妙用都市小说的逻辑来想,猜得□□不离十。“我同意,”封殊笑了笑,尽量显得温和一点:“动辄下杀手,不太好。”温和得小陆差点跪下来叫爹。须臾,才定定神,说辞谨慎多了:“我就不在这打扰封哥了,你们用餐完毕联系我,我派人来收拾就好,祝两位用餐愉快。”席妙妙站起来要送他到楼下,小陆连连摆手:“哪能让席小姐送我啊!”封殊放下筷子:“我送吧。”小陆:“那就麻烦席小姐了,请席小姐务必送我出去。”席妙妙真怕他哭出来,便站起身送他。在狭窄的楼道,小陆更加高大,但比同龄男人瘦削许多,言谈间很有江湖气息,却不像是混社会的。到了一楼门禁前,他便礼貌阻止了她:“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本来让席小姐送我出来,已经很不应该。”“嗯,”“席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看出了这位年轻小姐的欲言又止。“就是……好奇,你不是神仙,是什么……”要揭人老底,席妙妙怪不好意思的。小陆不以为忤,爽朗一笑:“哦,这个,看来席小姐接触这个圈子的时日还很浅,没开眼吧,我修为很低,封哥恐怕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面目。”“我是蜈蚣,跟徐哥很久了,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卡片交给她:“有什么需要的,就联系我吧,再见。”告别了她,小陆便消失在浓重夜色之中。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乍一看过去,真像一条动作灵活的蜈蚣窜进巷道路,拐角便消失不见。‘我也就手脚勤快一点,入了徐哥的眼’……想象百足齐动的样子,席妙妙抖了一下,转身飞快奔回家里。面对着赏心悦目的男友,她顿生感慨:“封殊你原形要是昆虫,我都不知道怎么爱你了。”“嗯?”封殊正对着一盆红汤犯愁,回头看她:“所以,你现在爱我。”“……重点不是这个啦!”“还有比爱我更重要的事?”封殊神色严肃,说得她一时失语,想含糊过去,他却不肯退让,眸光灼灼地看住她,像黑海里有条杀│人鲸在盯着自己,头皮发麻。少顷,她终於气急败坏地坐下来,夹起一条海参,恶狠狠咬掉一半:“没有,行了吧!”“嗯。”这句音节,他说得特别温柔。那一片黑海,怕是盛了蜜,浸泡得杀人鲸也只会求么么哒了。笑意太明显,席妙妙憋住股气吃得很快,麻辣烫味道足,虽然只是微辣,也架不住她吃得快,没一会便辣得满脸通红──什么山珍海味往麻辣烫里一放,味道都要被盖过去了,何况本就是尝其鲜味的海产,鱼翅像粉丝,她平时也不爱吃这种破坏生态的海产。当然,主要原因是贵。饭后,席妙妙体验了一把大爷过日子的方式──以前她吃完外卖,得赶紧收拾,放久了招虫子。现在她只需要擦干净嘴巴,往床上躺着玩手机,封殊就会帮她把垃圾扔到外边的收集箱里。舒心!席妙妙抖着二郎腿想,如果恋爱是这样的,那她这些年错过了多少啊!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又想到,像老家亲戚安排给自己的相亲对象,就算谈上了,恐怕也只有自己伺候他们的份吧……想到那天让她差点旧病复发的对话,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了。‘我这个人特别支持男女平等,女性也应该出去工作,只不过带孩子跟家务也不能落下了,只要把家里的事情操办好,我觉得女性很应该有自己的工作,整天赖在家里吃老公的,直男癌已经过时了。’学了几个网络词汇,就当作时髦的谈资卖弄,事后想想相当好笑,但当时吃了一整个抹茶欧包的席妙妙只觉得胃气上涌,替对方尴尬得想挠脸,碍於长辈面子,以及温女神在扣扣消息里的‘求求你听他说下去,我想知道这人有多弱智,回来请你吃饭’,只能坐着听他说完。最后相亲男纾尊降贵地要请了这一个抹茶欧包的时候,席妙妙才笑着拒绝。‘我听姑姑说,你二十八岁月薪就已经四千了?那还是我来请吧,毕竟我上个月到手刚好是你的一倍,’她一顿,补充:‘税后。’后果,自然是爸妈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大失面子,暴跳如雷。可是,有些事情,不坚持,就会连本质的自己也弄丢了。席妙妙在床上连滚三圈,滚到一个能注视着客厅沙发上的封殊的位置,与他视线对上,她还没来得及发散什么感慨的思绪,唇角就先一步扬了起来。好像,看见封殊就想笑,已经是身体本能的一部份。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街道上的车流变得稀少,席妙妙饭后又小睡了一段时间,才被封殊唤醒来,洗把脸上天台起飞。这次有了心理预备,兴奋里夹着惧意。封殊:“骑上来。”“……”想象了一下好友看见这个体位时的表情,席妙妙艰难拒绝:“要不,你抱着我飞吧。”“好。”上回好了伤疤忘了疼,席妙妙低估了在天上御剑飞行的惊吓程度,甫飞上天,她就忍不住紧紧攥住封殊的衣领,差点让他透不过气来──不过他不需要氧气也能活,俊脸依旧一派平静,还有心情架起结界,让外人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她的尖叫声。“别怕,有我在。”她哭唧唧:“怎么可能不怕!怕得心都炸了!”封殊叹气,低头,整张俊脸便霸占了她的视网膜。“你不是说,你不怕我吗?现在,你只看得见我了。”“……”席妙妙觉得自己的心脏确实要爆炸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三分钟后。平复了‘自己在天上飞’带来的本能恐惧后,席妙妙更有余力去欣赏眼前男友的美貌,发现这比高空飞行带给她的冲击还深,只能艰难开口:“我……不怕了,你可以抬起头,老低着头对颈椎不好。”对她心脏也不好。“没事。”“真的,你抬头吧,求你了。”说到求了,封情只能抬起头,直视前方。席妙妙立马深深认知到了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无死角的帅哥,无论哪个角度都帅得心神颤抖,他一抬头,绷紧了颈部的肌肉,锁骨、颈项乃至喉结,性|感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冷风都动摇不了她为他而灼热跳动的心脏。“跟我说话,不需要用求的,你跟别人不一样。”“……好。”高空上,席妙妙无处可逃。即使知道封殊能够稳稳地将自己捞回来,但居(被)安(害)思(妄)危(想)的她,一开始还是会忍不住想象自己一动身,他失手,自己滚下万里高空,自由落体的可怕景像。於是只能缩成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但飞了五分钟,她早就不怕了,却还是选择这个姿势,粘他粘得紧紧的──上神气味也太好闻了吧?这是腹肌还是胸肌?这黑衬衫谁挑的,真薄啊,真好啊真好啊……嘻嘻。封殊当然不会让她掉下去,甚至,如果她将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他能架起结界,让她在剑上如履平地──剑只是一个媒介,并不是全程只能踩着剑。那除了用巨剑的仙人,也太难受了,更别说有喜用软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