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还是上次不欢而散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甘棠故意让它响了半分多钟才接听,没想到他语气倒平静,只有四个字:&ldo;你有空吗?&rdo;
&ldo;你说什么?&rdo;她还她四个字。
&ldo;能来画室一趟吗?&rdo;
&ldo;可我刚刚下班啊。&rdo;
那头笑了:&ldo;我饿了。&rdo;
她也笑:&ldo;吃过了。&rdo;
&ldo;今天这么早。&rdo;
&ldo;平时就这样。&rdo;
停顿两秒,他又说:&ldo;我这边快结束了,你能帮我带碗面吗?&rdo;
&ldo;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可不负责帮你跑腿……&rdo;话一出口,她就感觉不对劲。
果然,那头一副胜利的口吻:&ldo;不好意思,你多了一个字。&rdo;
她暗自咬牙:&ldo;你数手指头的吧。&rdo;
&ldo;不放醋也不放辣。&rdo;
甘棠气愤地挂断,忿忿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加那个&ldo;可&rdo;字。
这下倒好,她又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而陶斯淼那件事,她也没理由再提了。
唐颂的画室位于市中心附近的老式居民区。
这里的楼房都有了些年头。就连传达室的外墙也挂满了爬山虎的干藤。
小区里的住户并不多,其中大半还是上了年纪的人。许是老人的生活习惯好,小区里一直很干净。和旁边的新楼盘比起来,这里的常青树粗壮蓊郁,路上的人不多,车也不多,往里走时还能听见一层住户家里电视的音响,虽然老旧,但很平实。
这里有市中心难得的平静和烟火气。
甘棠拐了个弯,开到小路上,路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的矮楼。
矮楼原先是社区服务中心。前几年辖区集中规划后,服务中心搬到了菜场附近。小区的负责人经过开会讨论,决定把它以及旁边的绿化重新翻修规整一下,用作出租。
唐颂当初选定这里时,有一个创业团队也在和负责人接触。负责人没想到这临时的决定还挺有市场,借机抬价。
唐颂非但没往下压反倒往上添了一笔,那团队一犹豫,唐颂就和负责人定了一楼的合同。
&ldo;你说我哥是不是缺心眼。&rdo;诗咏心疼这无谓的支出,和她抱怨过几句。
甘棠那时刚刚认识唐颂,对租房子的决定不予置辞。但她上二楼看过,上面因为划了两间棋牌室,临时加了隔断,空间很是逼仄。而一楼是大通间,本来放着乒乓球桌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横幅。东西搬走之后地方就宽敞了。
而且一楼的窗户外面就是糙地,不远处还种着几棵粗壮的银杏。银杏年头久了,本就高大,又枝繁叶茂,遮住了两条街之外的商务区的高楼,但又遮不住阳光。所以天晴的时候,云彩和太阳的影子就可以从银杏叶的fèng隙中漏下来,正午时印在平整的糙地上,黄昏时,就落在着面朝西边的窗框上。
甘棠仔细想了想,唐颂加钱自有他的道理,诗咏的评价有失偏颇。
他不是冤大头,也不是缺心眼。
甘棠拎着外卖盒走进去时,唐颂正围着围裙,安静地站在画板面前。
窗户开着,夕阳斜照在他身后,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朦胧的光晕中。
甘棠挪了几步,闻到了空气里她熟悉的油漆和木屑的味道。
她侧头往窗外看去,那几棵银杏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而地下的落叶则要比夕阳更加耀眼,也更加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