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曦不是没有见过像晋周这样的人,不过却很少会有像晋周这样反转过来安慰大夫的她,让她一时之间看着浅笑儒雅的晋周失了语言,那平淡温软话语之下藏着的是经过无数希望之后麻木的绝望悲哀,还有认命。
“不是没救,只是我怕晋叔叔你接受不了我医治的方式,不过晋叔叔现在可以先用食疗疗养着身体,这些药就不要再喝了,这贴药虽然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但也在破坏着你的身体,多喝无益,待会儿让奴伯伯去买点砂仁研磨成粉回来同粳米熬成粥,每日喝一碗即可,具体的让我回去多想想吧!”苏半曦琢磨了一下语言尽量挑些让晋周能够听得懂的话来说,也算是在安慰晋周吧!
晋周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苏半曦说的这番话,最后反应慢半拍激动的看着苏半曦结结巴巴问道:“你…你的意思是,我的病还有得救,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可我这是从小就带有的病啊,真的能治好吗?只要能治好不管小曦你需要些什么药材我都能找到,我想要好起来,这样就能看着你和小晨成亲了。”
苏半曦听到晋周的最后一句话抽了抽嘴角,她可没这么打算早婚,不过这话说出来会显得很是怪异,于是默默咽了下去,“晋叔叔,你先别急着激动,我还没有给你号过脉,刚才那样说仅仅只是我从你面相上和喝的药以及你这段时间而来的症状分析出来的。”
就算是苏半曦这样泼自己冷水也没能让晋周镇定下来,依旧激动红了一张脸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塌上坐立不安,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激动心情了,苏半曦也表示理解晋周的心理,没有任何大惊小怪和嘲笑,淡淡的看着晋周终于冷静下来将纤细的手摆放在中间的矮几上。
苏半曦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晋周放在矮几上的左手,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晋叔叔,应该是右手而不是左手。”左手的寸、关、尺对应人体的心、肝、肾,右手的寸、关、尺才是对应人体的肺和脾,并不是两只手都能让她号得出来晋周脾胃的。
“啊?号脉还分左右手的啊?”晋周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半曦,“来给我号脉的大夫几乎都是用的左手,我说呢我病怎么老是不好,原来那群大夫都是半吊子啊。”说完还很郁闷的拉下了脸,表情动作和宁晨生气的时候很是相似让苏半曦轻笑出声却在晋周扫过来的时候收敛了嘴角的弧度。
“也不是,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的习惯罢了,那些大夫也没错,晋叔叔右手关脉有些弱。”苏半曦三言两语的就解释了晋周对中医号脉的误解,虽然以前大多时候她一般都是先诊左手,不过晋周是例外,所以要先诊断右手,然后再是左手才好真正的判定晋周身体到底如何。
晋周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静下心来让苏半曦诊脉,诊完右手换左手,一同折腾下来奴叔的早饭都已经做好了,见状晋周和苏半曦两人都没有提及刚才的事,默契得让奴叔就是想问也开不了口让两人慢吃就出去了。
苏半曦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昨晚绣好的荷包竟然忘记拿给宁晨了,而且赵氏塞的那二两银子也在荷包里面让苏半曦放下了筷子,可一想到晋周还在旁边坐着就有点心急。
“怎么了?有事?”晋周吞咽下口中的白粥问道。
苏半曦看看晋周,从怀里摸出一个湖蓝色的荷包放在桌面上,实话实说道:“这是给晨晨的,可是今早上走得有些匆忙,我就忘记拿给他了,要不晋叔叔我先送过去给他,待会儿再回来。”
晋周看看那个湖蓝色针脚不是很严密的荷包,看着上面白白胖胖笑弯了一双灿眸的娃娃,放下筷子戳了戳那胖娃娃的脸颊,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你这女工得好好学学了,瞧瞧都不结实,不过这娃娃绣得挺不错的,你在这儿安心吃着吧,我让奴叔给送过去。”
女工绝对是苏半曦最头疼的事,她能拿得起手术刀,可是那根小小的针她却怎么也拿不好能绣出这样的成绩来都还是赵氏一点一点手把手教她的,而且又费工夫时间还容易损伤眼睛,“我对女工没多大兴趣,也没那天分,之所以会绣这个荷包也是想着晨晨日后能有个装银钱的东西罢了。”
晋周看着那个湖蓝色的荷包拿起来掂了掂却发现里面有东西看样子是银裸子,大概有二两吧,于是嘴角眼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这个苏半曦对宁晨还真是好得没话说,嘴上说着对女工没多大兴趣,可还是动手给小晨做了一个荷包,看样子也用心做了。
落在苏半曦那修长雪白却指尖藏着点点嫣红的痕迹,晋周笑容顿了顿,转了口道:“也罢,也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要学习女工,干脆我让小晨学习女工得了,那小子的手可巧着呢!说不定学起女工来比你强多了,日后衣衫破了就让小晨给补。”
苏半曦看了看晋周,有些疑惑但也没开口问,在这个时代一般都是男子家中地位高,若成了亲,女子变成了家中廉价的劳动力,洗衣做饭喂牲畜还要伺候公公婆婆伺候丈夫还要生孩子带孩子,而男子除了每日下地就没别的活计可言了。
女子是悲哀的,可苏半曦又极其有幸。
生在苏家,苏老爷子又是个明事理的,只不过有些偏向女孩儿,不仅送去上私塾还当宝一样的宠着爱着,这种殊荣就连身为男丁的苏问都没有享受过,也索性苏问是个懂事的,不仅没有嫉恨苏半曦,还一如往常的对她好,对她上私塾被家里人宠着的事没有任何抱怨,赵氏苏时又疼极了女儿,哪怕知道现在的苏半曦不再是原来的苏半曦,对她的爱也一分都没有减少,待她百般好。
而宁晨对她也是好的,细心周到,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先考虑到苏半曦的感受,不然的话昨天也不会赶着回去只是为了告诉她一声了,她清楚宁晨为什么要来镇上做工一切只怕都是为了她着想,也或许是因为那小小的自卑心理作祟,不过不管如何宁晨对她的好都让她感动。
至于女工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现在宁晨在镇上做工只怕也清闲不到哪里去,还是让他多休息,只是苏半曦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宁晨自己亲自要求的,因为他想要在完美一点在强大一点就可以对她一好再好了。
因为在他为数不多关于父母的记忆中,宁父是这样对他说的:妻子是用来呵护疼宠的,男人可以没本事但不可以不疼妻子,宁家的人都是爱妻子的,想要自己的爱人过上富足的生活自己就要不怕辛苦不畏艰巨难事的去打拼去创造一番属于自己的产业。
宁晨在遇上苏半曦的那一刻起,命运之神就开始转动,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双手和本事,想要带给苏半曦不一样的生活就要努力去打拼,所以他并不怕任何苦累,只要能够…
所以当他站在陈记酒楼后门接过奴叔带过来的湖蓝色绣着和他极为相似笑眯眯的胖娃娃荷包时,一时间征在原地,心情在翻覆着,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嘴角轻微扬起了淡淡的弧度,掌心中的湖蓝色荷包似乎还残留着苏半曦留下来的温度,暖暖的软软的让宁晨很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中。
奴叔摇头看着这一幕,但还是把晋周交代给他的话有些迟疑地看着宁晨说道:“小晨啊,公子让我给你带话说,苏姑娘既然不擅长女工,以后小晨你就要多辛苦一点学学女工这门手艺,说是以后好给苏姑娘做衣裙。”
一个男子竟然要跟一个女人一样的去学做女工,光是想着就觉得很尬尴很难堪,但是宁晨却没有那么多的心理,眨巴了两下眼睛点头,“嗯,我知道了,晋叔叔女工这方面也挺不错的,等做完了事我就让晋叔叔教我,以后我就可以给曦曦做很多漂亮的衣裙了,曦曦就负责医治病人好了,对了,奴伯伯晋叔叔的病如何了?曦曦怎么说的?”
奴叔有些为难:“这个公子和苏姑娘并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给你送完荷包之后去药铺买一些砂仁回去给公子熬粥,苏姑娘好像说是让公子不要再喝药了,我看公子也没有不高兴和沮丧,估计怕是苏姑娘真的有法子医治好公子的,小晨啊你快回去吧,我要先去买砂仁了,完事了就快回来。”
宁晨沉默目送奴叔走远,陈慕意靠在门边啧啧两声,宁晨转过身去看他,目光淡然无波,让陈慕意闪烁了一下眼眸,他真搞不懂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小鬼头在想些什么,偶尔目光深沉让他都在猜测着他究竟多少岁了,不过也又因为人生不同才造就如今他性子的不一样吧!
“怎么后悔了想要离开么?”陈慕意淡淡问道,不管神色还是语气,不过眼角却微微挑起带着少许冷意。
宁晨手摸着怀中的突起的荷包,淡淡扫视了一眼陈慕意,转身朝门内走去,“我从不会后悔我做下的决定,要离开也是你,要知道这里可是脏乱得很,免得弄脏了陈大少爷你的衣衫。”宁晨似乎也跟着苏半曦学坏了,即便是嘲讽也把语气说得很淡,硬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也找不到话来说,陈慕意胸腔中憋了口气。
“嗤,要是怕脏乱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了,话说你在镇上没地方住的话就…”陈慕意总觉得他答应宁晨的要求让他进陈记酒楼做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这不还巴巴的跑过来就是怕宁晨欺负人,呸,怕别人欺负他,也担心他在镇上没地方去就想让他暂时在陈家住下,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晨打断了。
不过语气稍暖,“不用了,我在我叔叔家住,你…最近注意一点就行了,还有你别跑来找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关照了。”宁晨心里感谢陈慕意这个总是心口不一的家伙,不过这话他可不能说出来,不然某人会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着的,只是想起陈慕意家中还有一个视他为眼中钉的陈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口提醒了。
不过提醒归提醒,陈慕意要怎么做都与他无关,只是让宁晨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逃避与这些事扯上关系,偏生这些麻烦事就要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