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逸霄真的跟着杨文秋回了客栈。不是他很愿意去客栈。而是,实在是他不会说谎,找不到理由推脱。何况,纵使没有血缘关系,杨文秋也确实算是他的表哥,又为人热诚,语气也十分亲近。正是墨逸霄最不知道如何拒绝的那种人。叶婉双没有跟来,出了永昌镖局,她就与二人辞别了。
杨家的镖师们包下了整整一个跨院。刚刚做成了一笔买卖。如今,大小镖头镖师们的心情,便如战场凯旋的将士一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更可以痛饮那许久不沾唇的烈酒。至于女人……许多不在院中喝酒的,恐怕便是去了那城中最有名的云仙楼。
杨文秋要了两坛酒,放在了屋中的桌子上。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套间。两个人就坐外间屋的桌旁。杨文秋用右手拍开酒坛的泥封,整个屋子便荡漾起酒香。白玉酒碗,酒入碗中,色泽宛如琥珀。这酒,正是江南一带最为有名的——女儿红。酒如其名。女儿红的味道,确实便如少女的眼泪,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入口虽不烈,后劲却很大,让人不知如何,便醉了。
杨文秋拿起酒碗道:“这江南的女儿红虽不似开封的瑶泉酒那般清澈,却别有一番醇厚干鲜。”他没接着说,因为他看到墨逸霄已经将一碗酒都灌了下去。一口气灌下一碗酒的人,通常只是为了将自己快点灌醉,而不会去细细品酒中的滋味。
杨文秋一次次地倒酒,墨逸霄一碗碗地喝。一坛酒很快就空了,杨文秋已经在开第二坛的泥封,他的脸上还带着笑。他用左手拍开了第二坛酒得泥封后,就将酒坛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而没有再给墨逸霄倒酒。
杨文秋开口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表弟可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说?”
墨逸霄摇了摇头。下山后,他遇到的事情已太多,实在只想好好醉上一场。
杨文秋叹了一口气,只有举起酒坛继续给墨逸霄倒酒。
墨逸霄喝得依然很快,第二坛酒,刚喝了两碗,他便醉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心事重重?他竟然这么快,就醉了。
墨逸霄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已经成了一个粽子。他浑身上下都被绳子包得严严实实,连手指都没有漏下,外面用铁链缠着。杨文秋就站在床头,皱眉望着他。
从现在的情景,墨逸霄当然也已经明白,自己被杨文秋下了**,然后像扎粽子一样,被绑了个结结实实。他是个识别**的行家。要迷倒他并不容易。认真回想了一下喝酒时的场景,才想起杨文秋分别用两首拍开了两坛酒的泥封。定是两手分别放了不同的药。这两种药分开时并不具备效力,在体内混合后,才发生了作用。
“表弟,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怪我恩将仇报,是不是?” 杨文秋见墨逸霄醒了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可我……可我这样做,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墨逸霄已发现身上虽然被封了不知多少穴道,却没有被点住哑穴。但他只是静静看着杨文秋,没有出声。
杨文秋声音略显颤抖,脸上泛起愧疚之色:“两个月前,我和富毅然回到扬威镖局。转天,他就带着富老妇人匆忙离开了镖局。可刚过了三日,弑神帮便追杀到了。他们深夜将我连同妻儿,一共四口人从镖局绑到了荒野之中。然后,就将富老夫人血淋淋的人头扔在我们面前,我这才知道,富家母子终究没有掏出弑神帮的魔爪。”杨文秋面色已发白,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贱内当场便晕了过去,两个孩子也已吓得抖成了一团。可我却横下一条心,依然紧咬牙关,不愿归顺。弑神帮,便又将富毅然推到了我们面前,在我们面前,活生生挖出了他的双眼,割下了他的双耳,双手和双脚。让他在我们面前翻滚、哀嚎一阵。血流满地,至今尤在眼前。那惨呼之声,也还响在我耳畔。”
说到这里,杨文秋的声音已经颤抖,眼中的恐惧之色更盛,:“那时,我依然硬挺着,不肯投降。那群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两声,将我和贱内留在了野地之中,带着我的两个孩子不见了踪影。三天之后,我便真的收到了一条手臂。我本来也怕弑神帮只是随便用一条断臂吓唬我。可翻看之下,那手臂上赫然有一块胎记,竟真的,就是犬子的一条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