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第多少次想,他是真不适合干刺杀的活儿。
堂堂正正地闯进去多好,沈世卿也堂堂正正地应战,他二人武功相差不远,一刀一剑,便是厮杀几个昼夜,那也当真痛快。自从加入这栖归楼,他很久没痛痛快快地与人打上一架了。
不过……滕十二又将目光掠向对街,一辆车舆驶出,十数弟子簇拥在侧,他看见沈世卿对车内人说了几句,而后放下车帘,马夫扬起马鞭,那车舆随即缓缓远离了织凤楼。
他认得那檀木车辂与织锦车帷——许翎竹请了画工,将所有细节都画了出来——那是织凤楼长老的车舆。
滕十二又想,不过,他终究不能逞一时痛快,坏了许翎竹和方恂的事。他觉得做人应当重情义,不该辜负他们一番信任——不,是不该辜负许翎竹。
方恂哪会在乎他是生是死呢?
那天之后,许翎竹每日来找他,向他讲述织凤楼架构和院落布局,训练他放轻脚步行动,屏息敛声地接近敌人,告诉他如何利用树木和院落阴影,藏匿自己的行踪。
彼时他听得不耐:“这么多,我如何记得住啊?不听了不听了。”
“听不下去也要听,记不住也要记,你必须将整个院落的构造熟记于心。”许翎竹拿着木尺,狠狠敲了心不在焉的滕十二手背一下,“你孤身闯入敌穴,稍有不慎,就是身首异处,你现在不用心记忆,到时是要去送死吗?”
“也不至于送死……”滕十二小声反驳。
“你去过织凤楼吗?”许翎竹凝声问。
“没有……”
“你见过沈世卿吗?”
“兴许……我记不得了。”
“那就是没见过。”许翎竹冷冷截断他的话,神色严肃,“你既不熟悉织凤楼,又不熟悉沈世卿,你如何肯定你能取胜?”
“不是说,我的武功比他更高一些吗……”滕十二说,声音却渐微,竟是愈加没有底气了。
“你以为他会老老实实地和你单打独斗?”许翎竹冷哼一声,“是,一个沈世卿,当然无需忌惮,可若再加上织凤楼数十暗卫呢?——你不妨设想,十个月泉围攻你,你可有把握取胜?”
“……”滕十二沉默了。
他确然必败无疑。
许翎竹静了静,放缓语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非易事,可我和方恂,都实在不敢贸然离开楼中。让你和小颜去,绝非万全之策,但已然是上策了。”
滕十二皱了皱眉,又低头研究起那张地图来:“我听不懂你们什么上策万策,你说让我如何做,我照做就是了。”
他是愚钝了些,但又不是个傻子。他当然不想白白送死。
滕十二拿起酒坛,仰头喝下一口,却不小心呛到,急忙从窗边缩回身子,一连串地咳嗽了数声。
十日过去,他早已摸清侍卫换班时间和值守路线——和沈世丞提供的信息一样。虽然许翎竹说过,不要心浮气躁,尽量等沈世卿外出,在路上伺机暗杀,届时守备比楼中薄弱,他更容易得手,也更容易撤退——可是,沈世卿哪有一点准备外出的迹象?倒是有两个长老离开了,他也不想再等了。
————————
夕辉如金,云霞微暖,南青山上硬挺的松柏都好似变得柔和。松柏常年青翠,仿佛只有这昼夜交替的时刻,才会映出如此温软的光影。
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