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袁平几乎在同一时刻知晓了吴成思的打算。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赶走传信弟子,指节早已在扶手上攥成青白,脚步声走远,他举起茶盏,狠狠向房门掷去。
清脆的碎裂声过后,屋子再次陷入寂静。斜阳透过窗纸,洒在碎瓷上零落光辉,他似全身都没了力气,向后重重靠上椅背。
前些日子,吴成思生了一场大病。他到底渐渐年迈,这些年为着和织凤楼,和栖归楼的纷争,更加心力交瘁。这一场病,足拖了数月才愈,而之后,他便开始着力培养吴芷兰。
直到今日,为纪袁平打探情报的弟子听见,吴成思对吴芷兰说,他百年之后,南青剑派基业,就交给她了。
纪袁平望着高高的房梁,苦笑了一声。
是啊,他如今这副模样,双手无法握剑,双腿无法行走,怎堪继任掌门?
——可她吴芷兰又凭什么?
除却她是师父亲生女儿,论才干,论胆识,她皆不如他!
若师父把掌门之位交给宋樑师兄,他不会有半句怨言,可吴芷兰——她凭什么?
纪袁平的眸子随着夕阳,一寸一寸暗了下去,半明半昏的房间内寂静如死,所有声息和光影,都沉入了他眼底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那一天,他早已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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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翎竹三人先报过名帖,前去拜见朝廷派来的钦差。
桂川县疫情较周边村落更为严峻,然而城中百姓却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店铺照旧营生,医馆整齐有序,细问之下,百姓全说是那位钦差周大人指挥有方。
三人于是去往周大人落脚的知县府,若得朝廷命官助力,他们施救病人,也会方便不少。
不过,他们在客室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完全沉没,周大人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劳三位久候。”周大人仍卷着衣袖,袍角沾染尘土,额头汗水未干,显然一回府就匆匆赶来,“听闻有一位神医,已经治好了石水村与江坎村瘟症,可是真的?”
“正是。”宗暮非道,三人都行了礼,“虽然周大人已经辛劳一日,但我们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周大人示意三人落座,他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瘟症多变,拖延越久,越是凶险。不知您可否安排人手,今晚便依照我的药方熬煮汤药,分发给城中百姓?”
“今晚?”周大人似乎有些迟疑。
“您只需下一道命令,其余诸事,我们自会安排。”宗暮非再次请求道,“耽搁一夜,只怕疫情会更加严峻,桂川县已有不少百姓……”忽顿了顿,“或者,您有什么疑虑,我自当知无不言。”
周大人默然半晌,目光一一扫过三人,最后起身道:“不必了,几位请随我来。”
他召集了县衙掾吏,又从县尉那借了士卒,按照宗暮非的要求,一一部署下去。几队人马按令出城,分别去往周边村落,周大人也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和宗暮非三人一起帮忙熬制汤药,就连晚饭,都是和他们一起,在药锅旁随意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