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在门口禀报:“老爷回来了。”话音才落,姚谦已经走进来,和她俩仅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往内房而去。
赵太太不便再多待,又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回到自己房间,见竹筠托着腮坐在灯下看书,她喜滋滋地:“方才姚太太说了,要把海格路公馆让把那做新房,还要重新装饰,她是认定你这个儿媳妇了,前趟我打电话给你爹爹,到底你是伊亲生的女儿,他允诺,要替你办嫁妆,不说十里红妆,七里总有的”
竹筠听得不耐烦,把书一阖,不敢看赵太太,只盯着旁处:“姚少爷和电影名星姜芝芝的桃色新闻、天天上报纸版面,姆妈不知晓?”
赵太太道:“啥桃色新闻?那全是小报记者瞎拍的,我不信,你也勿要信。”
“姚少爷亲口承认的,谁去问他都认,这是他的原话。”竹筠流泪道:“我不要嫁他,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赵太太听得不以为然:“年轻少爷结婚前花叉叉不足为奇,婚后自然会收心,你再抓紧时间给他生个一男半女,有了夫妻情份后,这日子就过顺遂了。”
第81章
姚谦换了件鸡心领式样的棕黄驼绒毛衣,从内房出来,罕见的未如从前那样径自离去,而是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报纸上僻开半刊登着一桩桃色新闻,刘妈给他斟茶,他淡道:“你去把苏念叫来。”
刘妈退了出去。
姚太太坐在桌前低头做喜鞋,她庆幸自己手里还有活做,穿针引线,鞋帮子硬实,她戴上顶真,邦邦戳透的声音混着晕黄光线,是一种心痛的柔和。不由令她想起待字闺中时,婚期渐近,也是检验她近二十年绣艺功底的时刻,佣仆把房里桌椅板凳都推到墙角,她蹲坐地上缝一大床红面喜被,绣的是凤穿牡丹图案,那时她的身段还娇小轻盈,光着脚在红浪金线中自在游走,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当时心境因为待嫁而变得阴晴不定,但在缝喜被的那刻,她对和一个男人相伴余生还是充满了期盼。
她拿眼斜睃姚谦,他已至中年却还年轻着,她却老了,她原本就比他大,大有三岁。
媒婆子花口巧言女大三,抱金砖。
她那时在姚家长辈的眼里,就是一块黄灿灿的金砖,但在姚谦眼里,她只是个大他三岁不讨他喜的女人。
他更偏爱那年轻媚妩又活泼的南方美人。
他曾向她坦露心迹时,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天上的星星皆洒在他的眼睛里。
他请求她的成全,她假意答应,她怎麽可能答应他呢,她因妒嫉和愤恨而化身魔鬼。
如今她又要成为魔鬼,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手上沾过一次血,或许就不会在意再沾一次。
她开口问:“你的胃怎样了?药可有都按时吃?”
姚谦“嗯”了一声,端杯喝茶,不经意地看见她手那抹鲜艳的大红色,蹙眉问:“你方才和赵太太在聊甚麽?”
姚太太高兴道:“我们在商量苏念和竹筠的婚事,日子打算订婚放在四月份,五月份结婚,现在虽早,但满打满算,要准备的东西,还是觉得有些紧迫”
&ot;胡闹!&ot;姚谦把茶杯往桌面砰的一顿,声色俱厉道:“怎不与我提前商量,就擅作主张!你可知自己闯下多大的祸!”
姚太太怔了怔,她以为他对这门婚事是默认的:“我原不甘愿,是你亲口说,要把他俩的婚事在三月份定下来,我照着你说的做了,你又来怪我”我无论怎样做你都嫌弃,还不是因为外面有了冯莎丽那个狐狸精,俩人虽然隔的有些距离,她的眼神向来极好,他的颈子上有被挠过,新鲜红印子,弯弯月牙状。
“我说三月份,现在才两月初,你差点坏了我的事。”姚谦仍旧很不客气,姚苏念掀帘走进来,察觉气氛很压抑,他俩人面色俱不好看。
他也不敢造次,喊了声阿爹,姆妈,寻一把椅子坐下。
刘妈走进来斟茶。“滚!”被姚谦撵出去。
待四下再无闲人,姚谦方冷冷道:“赵叔平被保密局秘密抓捕了。”
姚苏念脸色大变。
“谁?”姚太太问了才悟过来,面庞倏得发烫,她实在蠢气的很,当然也没有人理会她。
姚苏念低问:“她们母女一直与我们在此长住,我们会否被牵连?”
姚谦冷笑一声:“原是无甚大碍,但你姆妈要给你俩订婚又结婚,拼命想往死里凑,该如何是好呢?”
“我哪里晓得你们甚麽话都不跟我说”姚太太眼眶泛红,把喜鞋往针线箩里一掷,呯咚闷响,她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刘妈从明间探出脑袋,她一阵风过进了浴室,拧开龙头,水冷的下不去手,刘妈提了藤壳水壶来,替她往盆里浇了滚水,烟雾飘渺飞起,刘妈喋喋地:“老爷方才撵我,像撵一条狗,我是太太娘家带来的,他这样待我,就是不待见太太。”姚太太抓起一块肥皂朝她掷过去,刘妈唬得逃到外面,再不敢进来。
姚谦道:“你把手里和赵叔平所有关联的东西悉数销毁,不得留下马脚。南三行的那几人你要多加注意,保不准利用此事生事,以图翻盘,若察觉出异动立刻跟我说。”
姚苏念点头答应。
姚谦把手里的报纸抛给他:“你和姜芝芝最近打的火热,她出现的时机很蹊跷,当心第二个林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