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反问道:“工作不辛苦,付得起日薪一万吗?”这个话题可真是郁柠的死穴,每次提到这个,郁柠就像被捏住了七寸一样不敢动弹。他抓抓头发,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哎呀,头发都睡乱了……都跟你说过我睡觉不能不戴帽子了。”郁柠不知道,他在这边尴尬地转移话题,身边看似冷静的宴溪,内心同样不平静。现在郁柠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实在让他无法不联想到刚才两人一起午睡的时候。宴溪睡醒时,自己的右手被郁柠枕在脑袋下面,而郁柠……他脸埋在自己怀里,屁股撅着,以一种非常新颖且难看的姿势睡在自己身边。宴溪:“……”时间长了,宴溪也学会苦中作乐了。他想,至少这个中午,郁柠没有在睡梦中打拳。宽松的t恤凌乱地套着脖子,随着郁柠的呼吸缓慢起伏着,隐约露出一抹红色。宴溪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臂,试图缓解过近的距离带来的异样触感。他端起桌子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中午……我这里没有枕头,你睡着不难受吗?”郁柠动了动脖子——“还好还好,不难受。”郁柠识相地夸奖起宴溪办公室的摆设,“可能是你的床太舒服了!”说着说着他感觉不对劲,“哎,我明明记得我在帮你看合同的批注啊,怎么睡着了,还跑到床上去了……”宴溪淡定道:“你梦游。我丢完垃圾回来时,你已经躺在床上了。”郁柠心里是一千万个不相信,可看宴溪如此言之凿凿,再联想到他一直说的自己睡相很糟糕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动摇。自己的睡相这么这么差吗?睡觉时会打人,睡着了也不知道,甚至还会自己从办公桌跑到床上躺好?郁柠垂头丧气,实在觉得颠覆以往认知。作者有话要说:鸡同鸭讲宴溪!居然!把他!抱在腿上!!在宴溪办公室磨磨蹭蹭一下午终于捱到了六点,宴溪可以下班了。虽然中午折腾一趟出去接郁柠,还被他压着手臂睡了好几个小时,不过此时宴溪明显心情不错,下楼时还主动跟司机说不用送了,他自己开车回家。一直到回家做饭,状态都非常轻松。炒菜的时候宴溪故意找茬叫郁柠过来帮忙,再借此嘲笑他的笨手笨脚。几次之后郁柠烦了,板着个脸瞪他。之后再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了。宴溪在厨房准备最后一道疙瘩汤。他手上都是面粉,不想沾得到处都是,这次真的需要郁柠帮忙了。“郁柠,郁柠?”宴溪笑着叫他,“快过来,这次真的需要帮忙。”客厅安安静静,没人理他。他拍拍手上的面粉,从厨房走出去,又说:“郁柠?”这时才听见郁柠的脚步声。他正从书房跑来,手里举着宴溪的手机。“你手机响。”他把手机递到宴溪旁边。宴溪垂眼一看——来电人的名字是一个句号。宴溪手机里的联系人中有两个句号,一个是杨娜,一个是宴金铭。不管是谁,都能让他原本很好的心情陡然阴沉下来。郁柠的手抖了抖,有点被宴溪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吓到。宴溪什么都没说,只示意他把外放打开,自己转身回到厨房,继续拌面糊糊。电话接通后,对面的男人没有立刻说话,宴溪也不催,只继续专心做着手里的事。过了一分钟左右,大概是见宴溪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宴金铭轻声叹了口气,说:“宴溪,最近还好吗?”宴金铭的声音和郁柠想象中不太一样。不同于宴溪的低沉,宴金铭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温和优雅。他问:“我从a市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前两天听你妈妈说你终于谈恋爱了,是不是也带回来让我看看。”郁柠:“……”还是不了吧。锅里的水烧开了。已经炒出沙的番茄软烂鲜香,正在咕噜咕噜地冒泡泡,宴溪左手端着碗,将面糊糊快速倒入锅中,右手均匀地搅拌着。厨房里只有锅碗碰撞的叮当响。他一直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而宴金铭也一直耐心等着,没有半分催促或不耐烦。郁柠举着手机站在一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实在诡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直到宴溪关了火又洗了手,才接过郁柠手中的手机,对电话那旁等候已久的父亲说道:“有什么要紧事吗?没有要紧事,就不吃饭了吧。”郁柠惊恐地瞪大眼睛。在他的认知里,这样对长辈说话是会被打屁股的!万万没想到,宴金铭竟也不生气——他不仅不生气,还同意了。“没什么要紧事,那就算了。”宴金铭这样说。郁柠:“……?”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听个响吗?宴溪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一手端着一大碗疙瘩汤,一手揽着郁柠的肩膀,推着他去餐厅吃饭。只是神情明显已经没有刚才的轻松和放松了,现在的宴溪,郁柠可不敢跟他说话。“吃饭。”宴溪淡淡道。他没有提及刚才那通电话,明明这么不高兴也没有半分抱怨,除了表情依然不耐烦,行为举止和平时也没什么差别。郁柠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好像明白刚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父亲打电话,儿子却始终不肯回答,只让电话那旁的长辈听着自己做饭的声音;好不容易肯开口说话,语气一点不客气不说,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冷冰冰的拒绝。叠了这么多debuff,宴金铭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太诡异了,这对父子俩哪个都不正常。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吃得怪不是滋味的。郁柠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小心观察宴溪的表情。他想,原本以为宴溪和父母关系尴尬是因为父母离婚,现在看来,这一家人的问题实在很复杂。宴金铭很明显并不太在意这个儿子——儿子不理他、不尊重他,他都不生气;说是想和儿子一起吃饭,就真的只是想想而已,没有实现也不觉得可惜。郁柠放下碗,唉声叹气。宴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哎哎,好好吃饭,叹什么气?”宴溪加了一块牛肉片放到郁柠碗中,“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愁什么呢。”郁柠无法理解,“你、你都不愁吗?”宴溪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听不懂你说什么。”“哎呀,你这个人!”郁柠皱着眉毛抿了抿嘴,继续闷头吃饭,不想再跟他说话。几分钟后郁柠放下碗筷,又瞪了宴溪一眼,之后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宴溪见状无声地笑了笑,几下吃掉碗里的饭菜,也跟着郁柠上了楼。他倚着郁柠卧室的房门,看这人进了房间后就扑到床上躺平,又逗他:“刚吃完饭就躺着,你果然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郁柠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对他怒目而视。宴溪笑着走进来,在郁柠的小卷毛上揉了一把。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只是郁柠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半句话。他以为宴溪又在无聊地逗他,怒气冲冲扭头看时,却发现宴溪正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郁柠也生不起来气了,只能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你……你们这一家三口,都是什么性格啊……”宴溪沉默了一会儿,又揉揉他的头发,说:“你果然又在想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郁柠的错觉,他居然觉得宴溪的语气还带着点很难发现的笑意。宴溪接着说:“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想这些了,我和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郁柠你先给我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