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弹弹他的脑门,笑着骂道:“小财迷,你看你那副爱钱的样子。”郁柠“哎呦”一声,装作被弹得很疼的样子,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说:“我就是心疼钱啊,这么长时间登录不上,肯定损失很多吧?”宴溪:“还好,以前更大的bug也出现过,别瞎操心了。”说着又揉了一把郁柠的头发。连宴溪这个老板都这样说,那看来影响面确实还好……郁柠抓了抓脸,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觉到小小的丢脸。但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宴溪,刚刚我听到你打电话,”郁柠皱着脸,表情有点为难,“如果十分钟之内没解决问题,那个游戏团队……你真的会让他们全都走人吗?”“他们走人了谁负责游戏运营?我去哪里临时招一个团队啊。”宴溪这次干脆直接上了手,把郁柠的脸颊肉挤来挤去,“你好笨啊郁柠,这种老板对下属的话术你也会相信吗?”郁柠呆呆的:“啊?”被游戏项目的bug弄得十分烦躁的宴溪,此时终于被郁柠逗笑了,忍不住大笑出声:“哦我忘了,你还没工作是吧,难怪。不知道了吧,这种‘做不好你就给我滚蛋’属于上司的常用话术之一。该奖励的要奖励,该惩罚的也要惩罚,但是平时要给他们树立一些威严,要时不时告诉他们做错事要付出严重的代价,他们才会小心工作。”他捏着郁柠的两腮,非要把他的嘴挤得扁扁的,看着这副滑稽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懂了吗,小笨蛋。”郁柠:“……”他挣脱开宴溪罪恶的双手,搓了搓脸,说了句“懂了”。又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工作过哦!只是我们工作比较……反正之前我一直在家里办公,和同事交流不多,上司也只有在有事情安排的时候才会来找我,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太懂啦。”他挠挠头,这时才老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我刚刚听到你好生气地说,十分钟解决不了就让他们滚蛋,我……”郁柠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挺矛盾的。我知道,游戏不能登录肯定会给你造成很大的损失,你生气发火,甚至想辞退他们,都是正常的。但我又……我又想替他们说话,唉。不过既然你不是真的这么想,那就算啦!嘿嘿,是我想太多了。”他说完,转身就想回自己的卧室,还冲宴溪招招手:“快去快回,早点回来哦!”“等一下。”宴溪又抓住郁柠的衣领把人拖回来,似笑非笑地问,“我听听,想替他们说什么话?”“……”郁柠绞绞手指,抿了抿唇,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宴溪,我知道你从小生活富裕,所以可能很难理解,但——你知道吗,中年人是不能没有工作的。”郁柠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明明一直和文字打交道,可到了这种时候他又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是最最需要工资支撑生活的一类人,按理说,明明应该是最努力工作的。”郁柠慢慢解释道,“可有的时候——我不是想给他们找理由,这些都不是理由,但,人总是会犯错误的。不是说希望你原谅他们,就是希望,或许,能不能,哪怕稍微减轻一点惩罚的程度呢……”说出这些话,郁柠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话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头也越垂越低。他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只是吓唬一下他们,不是真的要他们滚蛋,宴溪,你人真好。”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眼睛亮晶晶地对宴溪说:“真的,你人真好!”宴溪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也不完全是吓唬他们,没让他们现在滚蛋纯粹是为了游戏继续运营考虑。我现在要回公司,至于那几个人怎么处理,不是现在就会决定的事情。”他看看郁柠,敲敲他的脑袋,又说:“怎么处理他们,到时候公司会开会讨论。你也不要太紧张,到时候,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结果的。”“嗯,好!”郁柠用力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甜甜的。“行,我走了,还是回公司看看。”宴溪掐了一把郁柠的脸蛋,揣上车钥匙离开了。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郁柠正趴在楼梯上往下看,目送自己离开。宴溪心里涌上一丝小小的喜悦,他冲郁柠挥挥手,之后转身离开。闹了这么一通,现在别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郁柠蔫巴巴地回到房间,整个人毫无生气地往床上一倒——今天这一出,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大事。那时郁松礼刚刚失去自己所有的存款,精神恍惚之下工作接连出错,被当时工作的公司解雇了。郁松礼不敢说,每天装作仍然在上班的样子早早出门,前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新工作。这事是几年之后郁松礼不小心说漏嘴,他和柳楚才知道的。那时郁柠已经步入社会了,深知失去工作的社畜内心面临着多大的煎熬。他又生气又难受,胸口闷了好几天才缓过那股劲。时至今日,郁柠想起这件事依然觉得窒息。他无法想象那时候郁松礼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刚才听到宴溪的气话时,这段记忆发疯一样跑进郁柠的脑海里,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也不知道宴溪最后会怎么处理那几个人……郁柠躺在床上发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怎样的惩罚才算合理又不过分,还能弥补宴溪的损失呢?郁柠想着想着,歪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郁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睡在枕头上。他翻了个身,在床上胡乱摸索着枕头,一抬手,啪地击中了另一个人。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按开床头的灯,看到脸色阴沉的宴溪正坐在床边,还保持着被他击中的姿势,表情相当一言难尽。郁柠立刻清醒了,“大晚上为什么偷看我睡觉?!你好变态!”宴溪在心里默念三遍“我不生气”,狠狠吸了一口气,说:“你但凡关上灯睡觉,我也不会进来。”“哦,哦……”郁柠心虚地说,“我没有关灯吗?我太累了,直接就睡着了。”“……”宴溪用两根手指挪开郁柠还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冷漠道,“累不累的,都不影响你一边睡觉一边打人。”郁柠以前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睡相这么糟糕,每次宴溪说起这个,他都怪不好意思的。他拉高被子又蜷起双腿,想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鸵鸟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一动作,他又踢到了宴溪的手腕。郁柠:“……”他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宴溪在……帮他脱袜子。哦,他躺在床上打滚时根本没想睡觉,难怪没睡枕头也没脱袜子。只是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诡异。郁柠不自在地动了动脚,柔软棉袜一点点脱离了脚掌。天气并不冷,脱掉袜子时绝不会感觉到凉意,相反,郁柠居然察觉到了一股暖意。脚边就挨着宴溪的右手,稍微动动就能碰到。郁柠没来由地有点尴尬,脚后跟蹭了蹭床单,躲开了。没注意到的时候根本不会察觉,发现了之后存在感反而爆棚。郁柠觉得脚腕热热的,好像还留着被触碰的温度。他抬起眼睛看看宴溪,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臂内侧却诡异地凸起一道不明显的青筋。宴溪也许久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床单,不知在想什么。几分钟之后,他出了个声,又是那副冷嘲热讽的语气,“你这睡相真是绝了。”郁柠不服气地小声说:“我睡着了我又不知道,除了你之外也没人说过我睡相差……”宴溪又是许久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