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一直带着面纱,也就是方才准备睡觉的时候摘了一会儿,听说杨妃要见她,她就又把面纱带上了。
一时不知杨妃的真正用意是否如她所说的一样,林桑青故作犹豫道:&ldo;这……这恐怕不好吧……万一沾染了灰尘影响伤口愈合怎么办?&rdo;
杨妃面上的笑意不改,&ldo;只是短暂揭一下,把伤口露出来,不妨事的。&rdo;
林桑青又磨蹭了一会儿,神情有些尴尬,似乎脸上并没有伤疤,是以她不敢摘下面纱,唯恐被杨妃看出什么来。
杨妃挺直脊背坐得端正,她始终噙着如当家主母一般温婉贤淑的微笑对着林桑青,眼眸清亮如一泓泉水,里头没有一分一毫的疑惑,似乎她今晚前来真的只是为了给她准备抹伤口的药,并没有其他想法。
磨蹭良久,林桑青总算把面纱揭了下来,露出了脸上那道长长的指甲划痕。轻轻抚摸着受伤的半张脸,林桑青唉声叹气道:&ldo;全怪我自己粗心大意,手底下没个准头,不知脸上会不会留下伤疤,我们女儿家全靠着这张脸吃饭,要是真的留下伤疤,那可怎么是好。&rdo;
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刹,杨妃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些心疼她,&ldo;妹妹花容月貌,倘使脸上真留一道疤,那也还是美人儿,妨不着皇上宠爱你。&rdo;抬起手腕,将鬓角的头发掖进耳后,她宽慰她道:&ldo;更何况这道伤口看上去长,实则很浅,不会留下伤疤的。&rdo;
林桑青松了一口气,展眉笑道:&ldo;那就好。&rdo;目光停留在杨妃的手腕上,她掩去眼底的思量,故意装作天真无邪道:&ldo;哎,姐姐手腕上的这串猫眼石手串真好看,衬得手腕纤细白皙,跟藕段子似的。&rdo;她问杨妃,&ldo;可是宫里的工匠做的?&rdo;
杨妃晃了晃手腕,&ldo;这只手串吗?是我远房表亲送的。&rdo;她问林桑青,&ldo;妹妹喜欢这只猫眼石手串?&rdo;不及她回答,慷慨大方道:&ldo;你若喜欢,便赠与你吧,反正我戴着不大好看。&rdo;
摆摆手,林桑青赶紧拒绝,&ldo;不不不,这样可不好。若这只手串是宫里的工匠做的,妹妹倒能收下,可既然是姐姐远房表亲送的,妹妹于情于理都不该收下的。&rdo;说罢,又偷偷看一眼那只猫眼石手串,明显喜欢极了。
杨妃甚是善解人意,笑着将猫眼石手串从手腕上取下,亲自塞到林桑青手中,大方道:&ldo;妹妹收下吧,我宫里还有一串差不多的,往后我可以戴那串猫眼石手串,这串便送给你吧,且当做是给你的新年礼物。&rdo;
&ldo;新年礼物?&rdo;散乱的头发盖住一边眼睛,林桑青抬手将头发丝撩开,凝神思索稍许,她提议道:&ldo;不然这样吧,妹妹不好拒绝姐姐的一腔热情,你将这只猫眼石手串送我作为新年礼物,我便送你一对南疆产的玉石镯子,算是咱们互相交换新年礼物了,这样可好?&rdo;
杨妃微笑着颔首,&ldo;甚好,只要妹妹不觉得吃亏便成。&rdo;
将猫眼石手串套在手腕上,林桑青对着烛光照了照,唔,的确是她昔年偷偷戴过的那只猫眼石手串,连绳子都一模一样。她唤来枫栎,&ldo;枫栎,去把本宫梳妆匣子里的那对南疆玉石镯子取来,送给杨妃娘娘。&rdo;
枫栎似乎没想到她真要拿玉石镯子交换猫眼石手串,略迟疑不定一会儿,赶紧去取了镯子来,双手捧给杨妃道:&ldo;娘娘请收下。&rdo;
&ldo;噗嗤。&rdo;杨妃刚接过玉石镯子,她身旁那个叫做伏月的宫女突然掩嘴笑了一声,语气轻快的玩笑道:&ldo;就属咱们娘娘最会挣钱,用猫眼石手串换了对价值不菲的玉镯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娘娘是商贾人家出身呢。&rdo;
杨妃转头笑着数落她,&ldo;数你嘴巴最快,再多说下去,万一等会儿林妹妹反应过来,咱们就什么都捞不着了。&rdo;
主仆俩之间随口便能开玩笑,可见杨妃也是个没有架子的随和娘娘,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放下柔软的寝衣袖子,盖住手腕上的猫眼石手串,林桑青跟着她们敷衍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底却有波澜缓缓荡开。
该是我的,终有一日会是我的,哪怕晚了几年,这只手串还是到了我手中。
娘,你就干恼火去吧。
送走露夜前来的杨妃之后,夜色又深了几层,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除夕夜注定无法安静,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竹声,谁家孩童聚在一起玩闹,那笑声从城镇里一直飘进皇城来,缓缓萦绕在耳畔,让人忍不住想穿过这座皇城,到城镇上去和他们一起玩闹。
不知这个时候纨绔公子哥温裕在做什么,他是否还和往年一样,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撅着屁股趴在墙头上,等她做完手头的事情之后一起去放爆竹?
这座宫殿真的太深了。
杨妃连夜让人送了祛疤的膏药来,小小的一盒白色膏药香气扑鼻,涂在手上黏答答的,像鼻涕虫一样。林桑青暂时看不透杨妃这个人怀揣着什么心思、是善是恶,本着谨慎为先的想法,她把她送来的膏药放了起来,没有往脸上涂抹。
她懒懒斜躺在床上,一壁听着外头的爆竹声,一壁把玩终于到手的猫眼石手串,颇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翻个身,倒吊着脑袋问守在床边的枫栎,&ldo;哎,枫栎,方御女和淑妃……是旧相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