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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声还未开啼,村头板桥上,一层浓霜,尚未有人迹。
深秋寂寂的山岗上,晨晓的月色清亮,勾勒出起起伏伏的山脊线。
一个孤影,背着一个牛皮药囊,独行在山间,一轮孤月悬在他头上,清冷出尘。踏碎枯叶,终是消失在山的那头,再也无人知晓。
午时不到,王大妞带了一包桂花糖来:“咦?君大夫呢?”
“出去了。”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油纸包,拆开一个小口子,捻了一粒放在嘴里,轻轻地吮起来。好甜……
“那铺子的掌柜说了,杏仁糖卖完了,便给了桂花糖,还多送了一钱呢!真是大气!”
瑾穑甜得笑着眯起眼,将整包糖塞进了女孩手里,打了个手势让她回家去。
“都给我?你自己不吃吗?”王大妞又窃喜又不好意思地望着她。
“君大夫不许我多吃糖,我牙不好。”
“那你可要听话,我阿娘说了,天底下,可再找不出一个比君大夫还要好的郎君了,你可千万别惹他生气!”
“嗯!”瑾穑笑容一滞,复又重新牵起嘴角,重重一点头:“快些回去吧,你阿爷该等你吃饭了。”
“那我明儿再来找你玩儿……”王大妞得了一整包糖果,高兴地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望着小女孩渐渐消失的背影,瑾穑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不一会儿,从屋后闪进来一个身影,毫无声息地一路跟着王家父女至此,十万军中探敌行踪,也只有当年北府军的斥候,才有此等手段。
那影子到她侧后方,利落地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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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泰元年,壬寅十一月十四日,大雪节气。
那一日,整个北都笼罩在茫茫大雪中。才两个时辰,铜驼街上的雪就没过了膝盖。扫雪的差役投了三倍人手,才堪堪将几条主要大街扫出条两丈宽的道来,书吏来回巡检了两回,叹息道:“人手不能撤,继续扫雪,一会儿该散朝了,可千万不能堵了大人们下朝回府的路。”
天寒地冻,行人稀少,实在太冷,都猫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这漫天大雪里,却有一人,翩翩白马踏雪行。
那骑在马上的绝世公子,轻袍缓带,眉目如画,乘风雪而来,叫整条街上的行人,都看呆了。
扫雪人掉了手里的扫把,买菜人掉了手里的竹篮,铜驼街上本就不宽的那才扫出来的一丈多宽的道上,慢慢地挤满了人。
正下朝出宫的董垩见马车停在那里不向前去,挑开了门帘一角问下人道:“怎么回事?”
“回禀家主,前面道被看热闹的人群堵了。”
“这种天还有人堵在街上看热闹?”董垩奇怪地朝前望了一眼,隔着洋洋洒洒的大雪,白茫茫地迷蒙一片,却见前面确实人头攒动。
第二天,晴日方好,整个北都还在一片银装素裹中,但是各大茶楼已经被说书人的新段子炸了场子,那八卦风云榜的榜一头条便是:
是他,是他,就是他!董壑,董十一!他回来了!纵风流可画,却风骨难拓,放眼整个北都,还能有谁有此等风姿!
整个刚刚经过战火洗礼的萧条北都,如一根冰凌子掉进了滚开的油锅里,炸了锅。
神通广大的妙龄女郎们不过半日,便打听到了董壑的落脚之处——专诸巷。几年过去,当年那抢董郎抢得几乎要兵刃相见的贵女们,也是几度风霜、几度春秋,正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已经嫁了人的在暗自哭泣,看着自家郎君愈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想想自己为何就不坚持坚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了呢!还没嫁人的就高兴地手舞足蹈,她们还有机会。专诸巷连同与之联通的吴王巷一起被妙龄女郎们层层堵死。
董壑回京那日便居住在此,专诸巷底的一座两进小院落,是他外祖家的产业,他生母的嫁妆,只有一个耳聋了的老仆看守打扫。
看着低矮院墙上爬满的人头,匆匆赶来的宁国公主还没挤上墙头,便听得那耳聋的老仆怒目而斥的吼声:“都跟你们说了,公子不在此处!”
那公子在何处?
没等众女回过神来,有那消息灵通的,嚎了一嗓子:今日董十一郎在芙蓉楼典身卖艺!
众女郎丝帕掉了一地:“什么?!!!董十一郎卖身?!!!”
“不是卖身,是卖艺不卖身!”
不到半日,董十一郎在芙蓉楼卖身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女郎已经调转了方向往芙蓉楼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