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白天与黑夜全都一样。&rdo;他在二十五日的信中对她这么说。的确,发电机室里的人员全都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在白垩悬崖的深处埋首工作,根本不可能分辨白天或是黑夜;他们的三餐不定时‐‐总是匆匆忙忙随便抓份三明治和一杯茶;他们的工作失去了步调,无时无刻不在全力冲刺。生活毫无变化,只有一股无止境的危机意识让他们终于变得麻木。
由渡轮、开底驳船、疏浚船、游艇、近海商船和斯固特驳船组成的奇特舰队如今在多佛汇聚,引发了一连串新问题。首先,它们必须有地方停靠。位于泰晤士河出海口的希尔内斯(射erness)渐渐成了主要的聚集地,小船在这里整理装备,准备出海,拉姆斯盖特则是最后的装配点,船只在这里加油、装填补给品、编入船队。
一个问题刚刚解决,便引来一些同样紧迫的问题:必须找到内行的技工对付让海军束手无策的顽固引擎,必须替某些老古董商船买煤,必须提供一千张航海图给几乎不曾出海的船长;航海图上可以标出航线,但是关于海滩,顶多只能提供笼统的数据。发电机室向跨军种地形图部(terserviceographicaldepartnt)的负责人巴塞特上校求援,上校跑遍伦敦的旅行社,搜集或多或少描述了法国海滩的旅游手册。自从开战前上一名度假游客提出这种请求,已经九个月了。旅行社职员肯定以为他是个疯子。
武器配备是另一个问题。这支平民舰队必须要有某种自卫能力。路易斯机枪(lewisachegun)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没有一个仓库可以一举供应拉姆齐所需的全部数量。他们必须四处搜括,伦敦十一把、格拉斯哥十把、卡迪夫一把、新堡七把,总共一百零五把。
如同一名参谋官日后所追忆的,发电机室内是一种&ldo;有秩序的混乱&rdo;,那么雄伟的峭壁成功向世人隐瞒了这项事实。多佛从未像五月二十六日这天那样明媚。海峡对岸传来隆隆的枪炮声‐‐布洛涅失守,加来即将沦陷;但是对于安安稳稳停靠在唐斯(downs)的船员来说,一切似乎非常遥远。
由明轮蒸汽船改造的&ldo;梅德韦女王号&rdo;扫雷舰(dwayeen),此刻停泊在峭壁边。大厨罗素倚在护栏上跟他的年轻助手闲话家常;罗素只知道他的助手绰号叫&ldo;赛克&rdo;。他们说道,很奇怪,今天早上整个船队都停在港内,没有一艘船出海扫雷。早餐后,一艘工作艇绕港一周,把每艘船的船长、大副和无线通信员接到旗舰上,大概是要打打官腔。这时,一艘海军驳船缓缓驶到&ldo;梅德韦女王号&rdo;旁边,送来一箱又一箱的食物,那是远超过船上四十八名船员塞得进肚子的分量。赛克评论道:&ldo;船上的食物足够喂饱一整支该死的部队了。&rdo;
被围困在佛兰德斯的士兵,恐怕跟&ldo;梅德韦女王号&rdo;的船员一样不明就里。二十六日稍晚,来自第三军团总部的沃特金斯准将(gdwatks)传给阿兹布鲁克附近的第四十四师指挥官奥斯本少将(eaosborne)一份秘密简报。不过,军阶较低的士兵就只能倚靠流言了。第五十师随军牧师纽康姆有个在情报处工作的好朋友,他阴郁地暗示英国远征军预备朝海岸前进,上船回家‐‐&ldo;前提是,德国佬没有捷足先登&rdo;。流言传到法伊夫及佛弗尔义勇兵团第一营:他们将退到海岸,上船出海,然后在南边重新登陆,从德军背后发动攻击。
当命令终于抵达,往往只能靠口耳相传。尤其是无所事事的皇家陆军补给与运输勤务队(royalaryservicerps),许多军官凭空消失。第四师弹药补给连的弟兄只被告知:&ldo;所有人自行想办法冲向敦刻尔克,祝大家好运!&rdo;第一运兵连接到指示:&ldo;尽可能朝敦刻尔克前进,摧毁车辆,大家自求多福。&rdo;同样地,第五七三野战工兵中队也只听到老话一句:&ldo;所有人自行想办法前往敦刻尔克。&rdo;
命令通常毫无预警地抵达。在比利时的小村庄,天刚破晓,运输连上士史尼加尔就被口令声吵醒:&ldo;齐步走!&rdo;他听见行进的脚步声,从他借宿的咖啡馆往窗外张望,看到他的小队正朝停车场行进。他赶紧追上,得知他们奉命砸烂部队的座车和摩托车,然后前往敦刻尔克。他们不可能搞错方向:只要朝远方的烟柱前进就好。
夜深之后比较困难。第二野战兵工场的洛克比中士开卡车摸索着往北的方向,直到一名军官跳到马路上拦下他的车,因为他正笔直朝五百码外的德军防线驶去。洛克比询问敦刻尔克的方向,军官指着低悬在地平线的星星说:&ldo;顺着那颗星就是了。&rdo;其他人则靠照亮夜空的炮火指引。此时,炮火几乎包围了四面八方,只除了北方的一小块缝隙依旧阒黑,那就是敦刻尔克。
运输官希尔少校是握有地图的少数人之一。不过不是军方版‐‐不知道为什么,战争一开始,后方地区的地图就被全数召回。他拿的是《每日电讯报》为了帮助读者理解战况而绘制的地图。
皇家炮兵第五中团的二等兵华克应该好好读读英法字典。他看到路标上写着&ldo;敦刻尔克&rdo;,纳闷是否就是他要去的敦刻尔克。[1]
他不需要担心,只要留在走廊范围内‐‐东界是比利时和英国的守军,西面由法军和英军防卫,最南端则是法军坚持死守的里尔‐‐任何一条往北的路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