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很健壮,却不像辛大人那般冷漠,进门先拱了拱手,说来取药,又冲易楚笑着点头。笑容很和善,牙齿白而整齐。
因易郎中见过他,便不怀疑,细细叮嘱了用法与用量。
吴峰认真听着,又道谢,“先生的医术,我们大人也夸过,还称赞先生好胆识。”
易楚敏锐地发现父亲的身子抖了下。
吴峰走后,易楚问父亲,“诏狱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易郎中愣了下,很郑重地说:“比你想象得更可怕……堪比人间炼狱。去过一次,再不想去第二次。”话出口,眉宇间舒展了许多,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一下子被搬走了。
易楚再问:“那里面的人怎么受得了?”
里面的人?
易郎中想一想,“犯人要么在昏迷中,要么已经麻木,至于军士,大致已经习惯了。”
就像辛大人那样,开始恶心得吃不下饭,后来也就习惯了。
从开始到习惯,不知道用了多久?
易楚神情开始恍惚,猛然听到父亲又说,“……见到赵镜赵侍郎,他好像服用了罂粟,神情很古怪。”
易楚蓦地想起来,有个晚上,自己说到罂粟,辛大人送了封信出去。
会不会从那天起,他给赵镜服用了罂粟?
“赵大人的症状与陈驰一样?”
陈驰熬不过,他家里人也熬不过,就在前两天,陈驰再次发狂,陈驰父亲与母亲合力将他勒死了。
易郎中回想一下,“不一样,赵大人神智清楚,并没有癫狂症状,但是眼底那种焦渴的光芒与陈驰很相近,想必服用时日还浅,不知道现下用药来不来得及……要是能把把脉就好了,我觉得针灸再加镇静的汤药双管齐下,或许能对症……”
易郎中自言自语地说着,已完全沉浸在他的药物世界里。
易楚却明白,辛大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请父亲去给朝廷要犯诊治。
下过一场秋雨,天越发冷了。
易楚已换上夹袄,又给易郎中做了两身嘉定斜纹布的长衫。
荣家合完了易楚跟荣盛的八字,说是非常相配的好姻缘,找了十月十二的好日子,将荣盛的庚帖还有婚书一道送了过来。
易郎中接了。
交换庚帖,就是大定。这表明两家的亲事已经说定了。
荣家那边想转过年就成亲,因为荣盛眼下已经十八,转过年就十九,与他相若的男子早就成家了。
若是赶得及,还可以在二十岁之前当上父亲。
易郎中体谅荣家早日抱孙子的心情,可又不愿让易楚太早出嫁,左思右想,又到护国寺求了主持卜算,定下腊月初六的日期。
荣大婶是个能商量事的人,媒人居中稍做调停,也便同意了。
易郎中找了易楚姐妹说话,“阿楚及笄礼过后,就该开始准备嫁妆,家里的事,阿齐要多上心,不能凡事指望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