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大洼劳改农场,他们很顺利地见到了大洛。15号是探监的日子。
大洛每次见到周大庆总是感激地冲他笑笑说:辛苦了!然后他就小心地看香,生怕香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香每次看见大洛神情总是痴痴的,那样子恨不能把大洛装在眼里,然后带走。
大洛就说:香,再有一个月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香说:咱们家的小桂考上高中了,是重点。
大洛的眼睛里有很亮的东西一闪,大洛真诚地说:这两年真是让你辛苦了。
香说:大洛你知道么,遍地的花儿都开了。
大洛听了香这话,脸一下就白了,他直勾勾地望着香说:香,你不能,香……
香又说:遍地的花都开了,开得真美。
大洛更大声地说:香‐‐
周大庆觉得这次会面该结束了,于是站起了身,冲大洛点点头说:我们该走了。
香也站起身,认真地说:大洛我告诉你,花儿就是开了,真的!
大洛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两下,喊着:香、香,花儿没有开……香、香……
大洛的一双目光一直幽幽地把香送到门外,一直到看不见。
回来的路上,香的心情似乎很愉快。她一路唱着歌,翻来复去唱的就是那一首《英雄赞歌》‐‐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香唱得很投入也很有激情,有两滴泪水一直悬在香的眼角,一车的人都怪异地望着香。
周大庆说:香,别唱了。
香不听,仍继续唱。周大庆想:爱唱就唱吧,陪香来北大洼是最后一次了,下个月大洛就该出狱了。这么一想,周大庆浑身有些轻松,心里又有些惆怅。
回到市里,派出所的人便快下班了。正在这时,周大庆的呼机又一次响起,呼他的是刘艳,刘艳在呼机上说:今天是建国的生日,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刘艳怕他不去,于是呼了他三个&ldo;一定要来&rdo;。
几天前刘艳就对他说过建国的生日,到时一定请他来家坐坐。当时他就答应了。看来他今天是非去不可了,建国是他的战友,又是同学,他不能不去。建国和刘艳又刚回到这座城市不久,他还没认真地去建国和刘艳家坐过一次。
这时,周大庆就想到了儿子小宝,看来他今天又无法接小宝了,又得辛苦崔老师了。好在他麻烦崔老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又想,明天无论如何要去街道认真地说一说崔老师的事,他觉得怪对不住崔老师的。
也不知尚晓娜回没回家,手术前就说好了,尚晓娜只在他家歇歇,然后就回家,以免被家人看出破绽。他同意了尚晓娜的观点。那时他就想,等这事过去之后,一定要和韩小乐和尚晓娜好好谈一谈。
这时,刘艳又呼了他一次,刘艳说:大庆来吧我等你!
他看了眼呼机,心里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于是眼前就出现了刘艳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这时他的心疼了一下。老婆的笑靥一同挤进他的脑海。老婆也就是那个样子了,记挂不记挂还是那个样子。
周大庆别无选择地向刘艳和建国家走去,刘艳似飘扬在晚风中的旗帜,立在阳台上,在向他招手、微笑。
他、建国还有刘艳三个人都是同学。那时的刘艳就很漂亮,被公认为校花。众女生中刘艳最鲜艳。刘艳的课桌就在他和建国的前面,那时的刘艳有一双又粗又黑的辫子,刘艳不时地把一双辫子甩来甩去,她的辫梢经常在两人的脸上掠过,带着一缕幽香,还有一种别样的心情。周大庆就觉得很愉快,似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心头流过。他发现建国也是这样的,建国不仅愉快而且经常沉醉地盯着刘艳的后脖颈,她的后脖颈丰腴而又白皙,一层柔柔的绒毛散淡地生长着,再往下,就是浑圆的肩,肩的下部有时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乳罩带的轮廓。
两人看见了这些,四目相对,郝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然后就笑一笑。
不久,他和建国两人便参军了,在遥远的军营,他们一同想到了刘艳,然后他们就一起给刘艳写信。当然,他们给刘艳写信时都瞒着对方。刘艳便也给他们回信,她也装出只收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信的样子,给周大庆回信到,她让大庆代问建国好;给建国回信时,她让建国代问大庆好。结果两人都没有代好,把一份秘密装在心间,他们都隐隐地觉得刘艳是属于自己的。
三年以后,周大庆退伍了。建国考上了军校留在了部队,刘艳便只和建国一个人通信了。起初的日子,周大庆经常去找刘艳,刘艳也不拒绝,然后两人说一些天高云淡的话,远没有写信时那么亲热,自然,她和大庆没有什么结果。
突然有一天,建国从部队回来了。又一个突然,建国就和刘艳结婚了。婚礼大庆参加了,三个人谁也没提当年写信的事,他们觉得都很快乐。
不久,建国就回部队了。
从那以后,建国和刘艳每年都能见上一两次,不是建国回来,就是刘艳去部队。住上一阵便又分开了,合合分分的,很有规律的样子。
那时,周大庆已经是名片警了。刘艳和建国结婚不久,周大庆便和现在的老婆结了婚。一切都很正常,似乎青春的浪漫已离他们远去。这期间,周大庆又和建国开始通信了,建国每封信的结尾都说:大庆请帮助照顾刘艳,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