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当初从灵山一路活下来,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是到头来,这件事却成了我唯一没做好的事……西行曾是我的性命,我只是,不舍得老天爷这样对她……”
“随她恨,随她怨,随她把因果都报应在我身上……”
“我所能弥补的,就是让她能怨恨我,而除了在解决掉那些真正该死的魔之前,让她和她的家人都一直恨我这个大哥,我还有什么办法?去告诉她真相,让他们一辈子活在害死无辜者的愧疚中,还要面对失去亲人的自己么?”
“这种罪!我顾东来绝不会让我的亲妹妹和外甥一家去受,这种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
“我爱她!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杀她,哪怕是我自己死了,我都不会让别人杀她!因为在这世上,只有我能保护她!没有一个人能夺走我爱的人!她是我最重要不过的亲人!”
这话,顾东来是真生气了。
他实在是一个把个人感情看得太重的人了,这样情感浓烈的人一生为情而生,为情而活,他和方定海截然不同,正因为如此,他们俩才很难在这样的冲突下达到一个平衡。
而因此,二人的情绪各自都开始变得很糟。明明他们都对彼此有着关切,可是要以不伤害为前提去达成一致,对于二人来说,又是另一种向对方低头的忍让了。
对于方定海而言,方海问这个失踪多年的师兄存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是一块旧疤般的存在。
当年他为了救下庙众,停止龙湖之水,举刀杀了入魔下的方明想大师和在洪水中的大多数妖魔,这使他留下了杀劫。
也是如此,女具第一次遇见他时,才会言之凿凿对方定海这个看似断绝五蕴的年轻高僧下了那一个论断。这一场报应就是方定海的命数。也是他如今的性格为人,变得比当年还要绝情百倍的缘故所在。
因为于方定海,世上对他最亲近的人已经被他自己给斩杀了。这是他的报应,也是他的命运,他的所在所为,本就不配再拥有一次曾经的美好。
做一个避开所有人一个人独活,不祸及他人的方定海,才是他这种人存活于世的法则。
可他唯独没有在事后找到自己的师兄轮回转世的证据,方定海曾一度以为对方早已死去,从这场苦难中解脱了。可转眼多年过去,对方不仅还活着,还被妖魔所俘转而反过来暗算他。
可身为师弟,接下来如果他还要找出狮驼岭所在和当年的真相,他就必须正面应对方海问。
然而师兄弟二人再见面,怕只能‘大动干戈’,素不相识了。而对于顾东来而言,他之所以当年一面隐瞒迦楼罗当年被入魔的真相,一面又放弃成佛机会反而留在人间保护王家父子。
无非是因为一个缘故。那就是他在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的妹妹,并且不想对方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因为迦楼罗和王家父子只有在心中认定这些年错是顾东来导致的,才不至于因为顾西行当年无意识中被人误导,淹死了那么多人而痛苦。
毕竟,迦楼罗并非是真恶。支撑她当时去报复龙泉山的也不过是那一刻的绝望,无助和愤怒罢了。
顾东来所做的,或者说所保全的,恰恰是让王栩他妈妈能够一直恨他。哪怕是为了恨他而在被关押的多年留住一条命,这也是好的。
偏偏作为两个性格根本就一样骄傲,又一样差劲的成年男人。此刻,这按照往常,明明能理解对方用意的二人双眼中却只有浓重的敌意和提防。
二人像是两头困兽,各自被困在不同的命运中,只能以这种方式互相推攘着这个人和自己往外挣脱。所以,之后,他俩更是一大清早,头一次这么不欢而散了。
8:45
当拖鞋踩着楼梯的声音传来,客厅里的两柄还在互殴的‘法器’终于停了。帝释这柄佛门法器一下飞到楼梯口,并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叮’一下立在地上开始装老实。
魔箭这个熊孩子一刹那感觉到方定海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也不吱声了。
对此,帝释的主人没说话。
但当他扫过这一整个周围,看了眼楼下客厅的满地破碎,和顾东来家那些昂贵的灯和沙发都被撕扯地粉碎。表情冷冰冰,也刚和魔箭的主人吵完架的方法僧下一秒也看出了这两个法器就这么一会儿到底闯了什么祸。
“我会联系你赔偿。”
“所有的费用,事后都会打给张小杰。”
这话说完,方法僧本人就这么将沙发上丢着的那间半领外套和背包手机钱包拿上走了。他的原形和伤暂时都好了。接下来也不用寄住在顾东来家的泳池。
——两个经过之前数日的‘同屋檐下’,气场再度开始变得不和的人总算是不用继续忍对方了。
而眼看那个法器和本人都很吓人的和尚走了。
那支名叫耶输陀罗魔箭感觉到楼上有熟悉的气息下来,非但不怕,反而像个没断奶的小孩一般‘嗖’地飞到顾东来的身边,并开始贴着男人的睡衣和胸膛脖颈位置就撒娇磨蹭。
可惜,咱们顾明王对他这支魔箭的秉性还算门清。所下,咱们此刻起床气浓重,自己心情也很不好的顾舅舅本人倚在楼梯上眼看豪宅内的‘狼藉’,眯眼看着在自己胸口乱蹭的白痴道,
“你干什么,还想被我扔掉一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