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直身子环顾四周,木雕大床,白色帷幔,偌大的屋子装饰简单,窗外是孤松与苍穹。
韶宁赤脚下地,给她上药的人极其敷衍,脚踝没有了疼意,但仍还残留着红痕,像雪间红绸,好不可怜。她尝试在屋里转转,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僵直在原处。
门从外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小道士长及脚踝的发辫被高高束起,修身灰素的道袍反而衬得他面容旖丽,眼尾极尽张扬,华丽上挑。
他漂亮的莲花目径直勾着韶宁,明明都是狐狸精那一挂,但洛殊观天真,眼前人更显清冷。
没有岁月在执夷身上的沉淀,初长成的眉眼下压着肆意,厌世与离经叛道的思绪被锁在一身道义间,瞧着是个不好相与的。
他冷淡扫过韶宁,走进屋内将木盘中道袍放在她身侧。
目光触及他青涩的面容,她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尊上’二子吞进腹内,弱弱问了一声:“你是?”
“承平宗不老峭,峭主燕执夷。”他将目光从她裸露在外的脚踝上收回,“今日起你就是不老峭弟子,我为你的师尊。”
什么,吸了她的血还要占她便宜做她师尊!那此后她想杀他,岂不是大逆不道的弑师?
韶宁面露拒绝之色,她不看他叠好的道袍,径直越过他想出去,“我不要拜你为师,也不要入承平宗。”
“你要去何处?”燕执夷没有阻止韶宁,等她走到门口才道:“佛门,或是凡间?”
冷冽的声音无起伏,淡漠道出三千年前的残酷:“你资质极佳,但修为尚缺。现在下山只有三条路,一是前往千里之外的佛门寻求庇护,二是做邪修或妖鬼的食物,三是被人当做妖人烧死。”
韶宁眉心突突地跳,幻境直接复制了三千年前的情形。
这个时候的修真界还处在发育阶段。拥有灵根能使用灵力的人反而会被同族厌恶与忌惮,当作是妖异鬼怪之类烧死。
宗门的发展也刚在起步阶段,以太平道道祖魏枕玉为首,一手建立起承平宗庇护天下修士,后来人纷纷效仿,加上前辈的探索与总结,才形成了三千年后完整系统的修真体系。
如今刚成型的宗门不过承平宗和千里外的佛门,二者有庇护道士、妖鬼不敢来犯的实力。除此之外的散修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韶宁顺势推开门,眼前云雾缭绕,往前几十米被笔直的崖壁止住步伐,向下看是绝壁几千丈。
不老峭的峭,是悬崖峭壁的峭。
几下思量,她回头拿起道袍往身上套,意有所指道:“见不得在你门下有多安全。”
“你孤身一人前往荒漠,若非遇见我,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总比脖子上被咬个血窟窿好。”她反驳燕执夷,在道袍最下层翻出一本经书。韶宁翻开两页,里头鸾翔凤翥的字映入眼底。
“这书,”她看了看被翻得有些卷的书页,又看了看面前燕执夷。“你写的?”
里头的古字她虽认不得,可这字迹。。。。。。
“是。”
宗门虽传授弟子修行的道法,但总归才修建十来年,天下修士资质不一,适用的法子有异,还未能总结、分类出精细完备的经书供弟子修习。
承平宗每人一份的经书太过简略,而韶宁已及二阶修为,那书早已不适合她。燕执夷索性就把自己早年入道总结的那份笔记给了她。
他是第一次收徒,心道为人师者传道授业,应是如此。
韶宁想到执夷给她的《道法入门》,她攥紧书页,没了气焰干巴巴道:“我不识字。”